不覺間,日子不鹹不淡的走過了半個月,已是初秋,遼遠的天幕此刻還透着些許灰暗,少了夏日的清明,就連迎面而來的清風也多了秋的蕭瑟,氣溫,也微微轉涼了。奕涵掏出方帕拭掉額上的細汗,和祈霧并肩走出驿站,驿站外的街道一如往日,人來人往。
初來時,他們多少還訝異于這邊僻小鎮的嘈雜。順着驿站前的石闆路一直向前,人流隻多不少。兩旁的商鋪裝潢素樸卻應有盡有,與城區别無二緻,隻是當看到絡繹的人流中,不時混入一列列全副武裝的兵士,才恍然覺察自己已是身處皇城邊緣。
“少主,今天想吃點什麼哦?”祈霧停在一個早點攤前,摸了摸餓癟了的肚子,回頭看着奕涵。雖然王妃每天早晨都摸準了時間在他們出門前備好早餐,但由于是出門晨練,故而也隻是稍微吃點墊巴墊巴肚子罷了,這一路折騰下來,早消化得差不多了。
“随便來點粥吧,你自己看着拿一些,我沒有意見哦。”奕涵就近找了張桌子,這段時間,他多少已經習慣了外面的生活,日子也算過得有條不紊。他輕舒了口氣,擡眼望見不遠處矗立着的高大牆垣,像張開的羽翼,而整座城市都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
天色漸漸清朗,當第一縷陽光灑下時,城門被幾個士兵合力推開,門軸碾過門臼的聲響,仿佛時光擠過悠長隧道一般幽遠。城門下人頭攢動,有人進城有人出城,所有人都步履匆匆的奔赴自己的目的地。
望着川流的人潮,奕涵心下一陣茫然,他木然的接過祈霧遞過來的紅豆粥,兩人并排坐着,仿佛是被抛擲在這時光洪流之外的異鄉人,不知何所往,不知何處歸。奕涵舀起一勺紅豆粥,自嘲的勾了勾唇,是從何時起,自己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喂,少主,你快看那兒……”祈霧壓低音量,輕拍着奕涵的小臂。奕涵回過神,疑惑地轉頭順着祈霧的目光,隻見豆芽蔡跟在小武混在熙攘的人群中,由于他們二人亦是一身戎裝,故很好鎖定目标,這兩人橫切過人流,拐入一個巷口。
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放下手中的調羹,掏出足數的散銀示意掌櫃的結賬。這主仆二人向來都不是什麼好管閑事之人,但如果對象是小武的話,他們自然不願錯過,萬一可以狠狠的修理他一頓呢?
兩人跟了過去,拐入那家門口挂着“酒”字方巾的酒肆斜對面那個巷口。相對于聒噪的主道,巷子裡就安靜了許多,兩人順着窄巷往裡走,不時和三倆行人擦肩。直到小巷的盡頭,視野豁然開朗,青翠的群山在眼前層層疊疊鋪呈,不斷向遠方綿延,煞是壯觀。
不同于城區的屋宇的富麗,這裡的房屋古雅質樸,連後院也隻是矮矮的圍了一圈籬笆,故而一偏頭,就看見不遠處小武正背對着他們站着,而豆芽蔡則完全被小武魁梧的軀體遮住。逆着風小武的聲音并不很清晰,傳入耳中的隻有零碎的詞語。
“喲,這麼巧啊,小武前輩,你們怎麼也在這裡。”奕涵明知故問,語帶戲谑的朝他們倆走了過去。
“原來是你們啊…”小武顯然是被這突兀的招呼吓到了,他緊張的扭過頭,見是奕涵和祈霧這倆新兵蛋子,才舒了口氣。豆芽蔡也擡眼看着他倆,眼裡燃起的希冀旋即熄滅,他抿着唇聳着瘦弱的肩膀又勾下了腦袋。
“怎麼,前輩這是…不歡迎我們麼?”祈霧的視線在小武和豆芽蔡身上不斷徘徊,這樣的場景,瞎子也能看得懂狀況吧!祈霧心底樂開了花,就連眼角也漾着笑意,緊攥的拳頭因為興奮捏得咔咔作響。
不同于鐮,軍隊更強調紀律和資曆,前輩們為了樹立絕對權威,霸淩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這段時間,小武仗着先他們幾年入伍,沒少給他倆小鞋穿,兩人初來乍到,不想節外生枝便忍下一次又一次,但終究是氣盛的年輕人,對此還是無法一笑置之。
“歡迎,怎麼會不歡迎。”小武自然知道眼前這兩位瓜娃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行我素不懂協作,他橫豎看他倆就是不順眼。可無奈他們個人能力突出,月初的體能比武的表現更是令人咂舌,故而什長大哥雖然心下不爽,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倆傻冒不就是路見不平想逞英雄麼,小武扯出了一絲笑容,他掏出幾文銅闆一揮手,銅镚叮叮當當的砸落到石闆路上,轱辘轱辘的四下滾落,“來得正好,我還沒吃早晨,你們倆去幫我買份早餐過來吧!一提豆漿、兩個肉包再加一個花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