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張文瀾被激怒了。
那他妹妹呢?
他妹妹是被刺客劫持了,還是……主動逃婚的呢?
高善聲齒關發抖,一時間對妹妹生出又憂又恨的心。可他必須冷靜,他必須把新嫁娘交給張文瀾,他不能讓高家和張家在今夜成為笑柄——
高善聲厲聲:“看住前院的賓客,就說府上有人行刺,高家已着人追捕,請昭慶公主和賓客們不要驚慌。
“繼續滅火!一個人都不許離開高宅!凡在後院行走的生面孔,格殺勿論!”
高善聲本人,急匆匆奔向書房,他要去書房确認一樣東西。
當高善聲朝書房趕的時候,書房前那和高家侍衛們打在一起的長青擡頭,看到了半空中的鳴镝。
長青抽身疾走,轉去配合侍衛們追捕姚寶櫻的時候,夜闖高宅營救新嫁娘的黑衣人,帶着高善慈,到了南後門處。
混亂中,這是逃走的最好機會。高善慈卻步伐趔趄,頻頻朝身後看,似乎在挂念那為他們擋劍的姚寶櫻。
高善慈顫聲:“雲郎,我們等等她……”
夜霧重重,到處挂滿紅燈籠。絲竹聲在前院吹拉彈唱,完全不受後院的打鬥影響。高善慈眸中浮起一絲困惑,因她發現,她竟然都不知道那幫助自己的小娘子姓甚名誰。
她原先,并不把陌生小娘子的話當回事,她隻是希望今夜的變數多一些,好給她制造機會。但是方才竈房中,小娘子看向她的眼神,冰雪凜然,雪化為水,那樣濕漉漉的噙着碎光的眼睛,讓高善慈心間發抖……
旁邊一個木桶,朝青年和高善慈砸來。
木桶中的水流嘩然澆灌,青年武功高強本可以躲開,但為了高善慈,黑衣青年不得不擋在高善慈身前,被洗菜後的髒水淅淅瀝瀝澆了一頭。
青年聽到風聲襲來,他運掌回擊,那人趔趄躲開。
青年睜開眼,看到是一個面白冷眸的少年郎。
少年郎是趙舜。
後院打鬥聲不對勁、而姚寶櫻沒有及時趕來南後門與他彙合,趙舜猜到情勢有變。趙舜心中想,他早就告訴過寶櫻姐,不要對陌生人太好,可他又生怕寶櫻姐将他看做是張文瀾一樣的人,便不敢勸得太多。
如今看,寶櫻姐果然被人欺騙了。
趙舜躲在木桶後,琉璃石般的眼珠子盯着這蒙着面的青年,懶洋洋地歎口氣:“哎,我武功很差的。這種事,本來和我無關的。”
話雖如此,他仍迎了上去。手邊趁手的工具都被他丢過去。那青年武功很高,趙舜顯然不是對手。但好在青年身邊有個拖油瓶——趙舜終于尋得機會,一掌拍在了高善慈後肩。
高善慈身子一顫,一口血噴出。
黑衣青年招式蓦地變厲,将高善慈擁入懷中。趁機,趙舜趔趔趄趄往北方向跑,口中大嚷:“新娘往南邊跑了,快來人——”
趙舜逃得飛快間,擡頭看夜霧:寶櫻姐,你還好嗎?你可千萬要撐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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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寶櫻此時,不太好。
但撐住,還是沒問題的。
她被侍衛們堵到了高宅的祠堂前,長青驟然到來加入戰局,姚寶櫻立刻感到壓力。
她被逼入祠堂,翻身滾在青磚地上時,看到月光照在青石磚上,青石磚上有些縱橫交錯的細長影子。那是什麼?頭頂有什麼東西?本能的危險感朝她襲來,姚寶櫻覺得這裡不對,她不能在這裡。
她騰挪飛起,聽到四面八方有“咔擦”聲。
姚寶櫻急了,運起自己的八成内力打向長青,将長青撞翻出去。她想朝橫梁上跳,頭頂卻有紅豔豔一片什麼東西,朝她兜來。姚寶櫻被長青朝下踹去,重新摔在青石磚上。
兜頭罩向姚寶櫻的,是長青從橫梁上扯下來的绯紅帷紗。隔着帷帳,姚寶櫻看到關住自己的,赫然是一隻鳥籠——一隻好大、好大的鳥籠。
鳥籠門正在關閉,她咬牙爬起,卻在最後要逃出生天的一刻,被祠堂門口撲來的人一下子撞倒。
花香襲鼻,滿面馥郁。
紅帷紗被風吹揚,一隻帶着玉戒指的手遞來,虎口一滴小痣如同胭脂。
這隻手掀帷帳如同掀紅蓋頭,帷帳紛飛下,搞不清狀态的小娘子被半抱着,被摟在來人懷中。她胸脯起伏,鬓亂眸晃,朝頭頂撞倒她的人望去。
正如一個世間最乖巧可愛的新嫁娘,等待新郎歸來。
“咔擦——”
鳥籠唯一的逃生門關閉。
天網恢恢,囍燭高燃,神佛垂目。
姚寶櫻看到張文瀾冷青的臉,白皙頰上绯紅色燒到了眼尾。
紅帷帳擦過他的臉,他眼中燃着火,是那種病容與怒意交替的灼意:“抓到你了。”
姚寶櫻渾身雞皮疙瘩泛起,還想掙紮時,他許是已經燒得神志不清了,竟又貼着她的耳,呼吸落在她耳畔,危險又輕柔:“是不是被人欺騙利用了……我幫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