橢圓形長桌,圍着十二把椅子,會議室大門敞開着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半個小時不到隻剩下兩把椅子還空着。
角落新換的立式空調,冷氣強勁,空調風掃的附近幾人,汗毛倒豎
老金用力吸最後兩口煙,煙蒂扔進他手邊的煙灰缸,“老田這次私底下把我們召集來,無非就是選票這件事,我首先說明啊,我不站隊,但我單純不喜歡這隻老狐狸。”
其他幾人看過來,他左手邊的光頭說,“老田私底下約見過我,談起周會長上位以來,采購價不透明這事,這種事在座的哪位心裡沒數?”
光頭旁邊的老吳搓了搓臉,“東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周、宋(副會長)、田,哪個是善茬,我隻看到手的利益,看看今天老田怎麼說。”
頭頂三縷毛的的宋老闆正要說話,門口傳來腳步聲,一擡頭,便見那一老一少,一前一後,踏入屋内。
最近這兩人同進同出,倒是成了固定搭配。
陳嘉樹,那個跟老趙硬剛,結果店鋪被燒,搞成兩敗俱傷的自負青年。
該說不說,這小子技術沒得說,半年前送他們的調溫U盤,确實讓他們這些蒙頭幹了好多年的‘老人家’大開眼界,但這小子精就精在U盤裡做了手腳,三個月後調溫系統全部失靈。
先給他們發顆糖,等他們嘗到甜頭,反手就将糖紙一收。
把他們這幫‘老家夥’耍的團團轉,據他所知有不少人專程去找他求教,甚至還有人出高價想買斷他的技術。
誰讓他把市場這團水攪混了,論壇上那帖子一挂,陳嘉樹主張的能修不換,現在的老百姓多聰明都知道能補焊誰還想換主闆,敢換,就去工商舉報你,不想被市場淘汰,隻能重新學習。
混小子憑一人之力颠覆他們整個市場。
真氣人。
老田食指關節敲敲桌子開腔,“各位,今天請你們來一趟,是小陳師傅主張的。他說啊,知道大家都對BGA補焊溫度控制這項技術感興趣,他決定無償分享給在座的每位。”
“無償?”
“免費??”
老闆們嘟囔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陳嘉樹在他們質疑的眼神中淡定起身,“不用懷疑,免費分享,但得确保這些資源不被浪費。”
他先環視衆人,然後視線垂到老田身上。
老金放下手裡的茶杯,不屑嗤笑,“分享?這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我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要诓我們?”
其他幾人齊聲說,“對啊。”
陳嘉樹看着他說,“所以這就是為什麼要有人來監督,你我都有各自的擔憂和考慮。”他拿起手邊他編寫的技術手冊,“這本冊子一共二十頁,詳細記錄調溫技術和一些工藝參數,另外我會選兩天時間現場教學。”
那些人還是在你一言我一語發出疑惑,“這是為什麼?”
陳嘉樹回答他們,“因為技術不該是武器,而應該是橋梁。”
這句話發人深省,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吸了口氣。沒想到這小子小小年紀,有這番格局。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裡,陳嘉樹耐心回答每個人的問題,一幫都能當他老子的人,聚精會神地聽着。
最後,在所有人安靜下來後,老田放下煙,适時咳嗽一聲,“小陳師傅雖年輕,但他的技術大家有目共睹,最關鍵是小陳師傅的無私。而且BGA補焊對我們這一行來說,可能麻煩了些,但是降低返修率便能促進複購率,做生意考慮的是長遠,不能做象棋裡的‘塞心馬’自己絆自己的腿,還堵自家将帥的路。”
那些人互相傳遞眼神,各自領會到老田話語深處的意思。有不少人已經偏向老田,雖然沒有現場表态,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老金看看那些人,随即垂下幹扁的眼皮,然後拎起茶杯柄,喝了一口茶。
會議結束,在所有人離開後,陳嘉樹和老田一塊走到大門外面。
老田的黑色奧迪車就在對面花壇畫的停車線上停着。
他下巴一指那兒,“嘉樹上我車,我送你回去。”
陳嘉樹溫聲拒絕,“不用,我開了摩托車。”
“那你等我一下。”老田說着,幾步下台階,步履生風地走向他那輛車。
老田年近五十,沒有中年人的大腹便便,身材保持的好,而且還是一頭濃密的黑發,國字臉很有領導氣場。
外頭烈日炎炎,隻是打了來回,老田已經一頭汗水,他遞出用紅色塑料袋包的三沓現金,“這是感謝你幫佳悅輔導功課,前兩天月考,數學考了一百十幾分,物理也考到了良好。”
這大半年有陳嘉樹的一對一輔導,他女兒的理科成績有顯著提升,小丫頭找回了學習的自信,每天都很高興。
之前給陳嘉樹的六萬是兩人合作,他的誠意金。佳悅三門課的補課費,他承諾每個月五千,這三萬是額外感謝他的。
“不用,我隻收我應收的。”陳嘉樹沒伸手。
“你這倔勁像極了我那兒子。”老田無奈地笑笑,“那拿一萬?”
老田的兒子五年前因腦癌去世了,如果不是病魔,今年都該二十七了。這事老田有在陳嘉樹面前提過,他說起兒子時,笑眯眯的,像是早已忘卻傷痛。
“田叔”陳嘉樹仍是不願意收,“我真的不需要。”
“對了,你店裡生意怎麼樣?”
“還行。”
“你小子總是不願意靠人不累嗎?”老田指的是他準備開店前,想先借他幾萬,陳嘉樹斷然拒絕的事。
甯願每天風裡來雨裡去上門維修攢錢,也不願意多收他一分。
老趙那事,雖然判下來了,但老趙這人平日裡愛好就是賭//博,除了一家店,錢都被他揮霍光了,而且家裡還有兩個上高中的孩子,陳嘉樹心善,不想逼到小孩沒書讀,所以一切損失都是他自己吃下去的。
“習慣了。”陳嘉樹斜眼看非機動車停車位上他的摩托車,“田叔,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