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錦衣華服束金冠的少年不等來人報完,掀簾入帳,江展起身,“六弟。”
江桓加冠,本月進長安受封食邑侯爵,承襲父親爵位,回封地時經過淮安元河,與江展短暫相聚。
江桓父親和江展父親是同父異母親兄弟,兩人皆是皇親貴胄,屬先祖親孫。
兄弟二人寒暄,彭縣尉适時退下,布置騎射事宜。
“四哥,我聽說陛下查零陵郡貪墨案派了陸玉南下,昨夜已到達淮安。”
“嗯。”江展淡淡回應。
江桓臉色憤然,“這種走狗我不願多看一眼。”
滄海陸氏開國時随先祖征戰,立下戰功,封侯賞地,屬外姓,并非血緣親王,自是不能和國姓江氏一脈相比。七年前,陸玉承襲其父爵位,助現任女帝登基,有擁立之功,是女帝跟前紅人。
江展眼眸幽幽,“六弟,慎言。”
“他是陛下的人。”
“那又如何,他僞造證據污蔑……”
“六弟,”江展厲色打斷江桓的話,“話多錯多,謹防六耳。”
少年人沉不住氣,遇到兄長竹筒倒豆子傾洩怨氣,替兄長不平。
半年前,陸玉收集證據上奏女帝,江景私受賄賂,斂财授官,家中囤積铠甲武器,意圖謀反,女帝雷霆之勢威壓,将江景遣入長安問審,江景下獄後不堪受辱自殺而亡。
胡奴屢次犯邊境,彼時江展正在邊境布防備戰,臨開戰前收到消息,指揮失誤吃了敗仗,遣返長安。而接替江展的正是陸玉長兄陸蕭。
女帝念江展有戰功,未奪淮安王一脈封地榮華,江景之子江展繼位,奪去中央兵權,固守封地,無诏不得進長安。
氣氛一時沉悶。江展斟酒,慶祝弟弟加冠成年。
“來,不想那些了。陪為兄暢飲一杯。”
兄弟二人飲酒,不多時,彭縣尉在帷帳外道,“兩位殿下,獵物已齊備,周遭已清場,出發否?”
江展起身,挎上弓箭,“走,看看你這幾年射藝有無進步。”
江展攜弟弟與縣尉和随從幾人,策馬進入深林縱馬奔馳,難得暢快。
“六弟,一炷香内,比比咱倆誰打下的獵物多。”
踏馬而行,疾風呼嘯,江桓大聲道,“若是我赢了呢,有什麼彩頭?”
江展迎風而上,“去我府上,随意挑一件你喜愛的東西帶走。”
“好啊,那我要那把淺光青銅劍。”
“赢了,便贈與你。”
————
陸玉三人抵達登光山,山外已豎了旗,圍了一圈人。
冷绾低聲問,“家主,要不要報上身份。”
陸玉瞧一眼遠處有火把濃煙飄搖,擂鼓陣陣,應是狩獵已開始。
鳥雀驚飛,在空中盤桓,陸玉仰頭觀雀,伸手,一隻黑鵲落于掌間啾啾不休。
甘食其試探着問,“郡王殿下,不如我上前通報一聲,讓他們放行?”
陸玉擡手放飛黑鵲。鵲翅棱棱,驚飛徘徊,消失在天邊。
“不必了,跟我來。”
三人調轉馬頭,繞道而行,深入山林。
江展獨身策馬疾馳。林中異風突起,有虎嘯聲此起彼伏。
竟是猛虎?
江展興奮起來。打一張虎皮回去,正好送給江桓作為他的加冠禮。
策馬揚鞭朝着虎嘯方向去。不多時,馬蹄聲踏踏,江桓遠遠望見江展打馬疾沖而來,雀躍不已,“四哥,看我們誰打下這隻虎!”
叢中虎皮斑紋隐動,衆人保持着距離。
江展二人張弓搭弦,屏息等待時機。
忽然,虎子不知為何受驚,吟嘯一聲狂奔出來。江展江桓緊随其上追擊,夾緊馬镫,撒開馬繩,箭于弦上,瞬發——
箭破風聲,射穿虎腦。虎長吟嘯叫,奔走幾步倒地,沒了聲息。
帷帳處的鼓聲停了。
晌午到。日光浮色,穿林過葉,照在滿身血色死無聲息的虎身上,泛起粼粼光塵。
衆人定睛,虎身上的箭既不是江展的玄羽箭,也不是江桓的赤羽箭。
白翎箭猶自顫動不休。
風中彌漫的血腥倏然被吹散,白漿豔血無聲淌滿綠草土地。
衆人回首。
陸玉收弓。
“兩位殿下,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