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睫毛上不斷滴落水珠,猛然睜開眼,陸玉反應極快,猛擊他腹,再次将他按進水裡。這次他掙紮的很厲害,手腳并用,但似乎神智不清醒了,隻是本能自救,想要掙脫出水中,被陸玉壓住手臂死死按住。
不多時,陸玉見好就收,擡起他的臉,這次他眼睫緊閉怎麼叫都不出聲了。
陸玉這下真的慌了。
“江展?江展!”
急拖着他從水裡爬上來,陸玉急探他鼻息。還好,還有氣。陸玉幼時跟師傅學過一些急救醫術,學着那時的法子,放平他身體,使力按壓江展的胸口。
他吐出一些水,仍然緊閉雙眼。
陸玉深吸一口氣,掰開他的嘴,吹下去——
“前方何人?”巡視的侍從官途徑此處,見池邊有人影發問。近了些,提燈一照,竟是陸郡王和淮安王。
侍從官不懂醫,看不懂兩口相接的意思,哆嗦着聲音,“殿下……殿下這是在?”
陸玉松開嘴,“快去找太醫令!淮安王落水了!”又将嘴唇附上去吹氣,吹幾下,按壓下他的腹。
很快,江展落水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陸玉周圍圍了一圈人,驚恐地看陸玉救人。
陸玉此時騎虎難下,頭皮發麻。
若是她還沒吹氣前就來人,這事就能讓别人做,現在情狀已是如此,隻能她硬着頭皮繼續救人。
陸玉忽感唇舌被銜住,緊接着痛感襲來,她還伏着身體,保持着給江展吹氣的動作。
江展睜眼便咬住了陸玉的口丨舌。他舌尖胡亂攪刺攪纏她的口。清酒有薄荷葉的清涼感,從她口中傳遞到他口中。
大庭廣衆,兩人在衆人面前體面的撕咬。
口腔中蔓延出血的味道,不知是誰的血。
太醫令趕來,女帝也來了。
“這是在幹什麼?”女帝微震。
江展松了口,微微睜了眼,劇烈咳嗽起來。太醫令上前撫江展的背,把脈。
陸玉得以解脫,将唇上血漬吸幹,恢複正常面色。
“臣方才更衣時聽到池中有人呼救,沒想到是淮安王落水。臣幼時學過些許岐黃之道,想來安王殿下現在醒來應該是沒事了。”
太醫令把脈後觀江展神色,“回陛下,郡王殿下處理的很及時。安王殿下脈象呼吸平穩,開些安神的方子即可。”
女帝點頭,“淮安王怎會落水?”
江展被身旁人扶起身,“方才更衣出來,月色太暗,下階時沒注意,踩空落水了。”
女帝見他額頭有腫傷,“你的頭怎麼了?”
江展幽幽斜睨陸玉一眼。
“不熟悉池中深淺,爬上岸時滑倒,磕在石壁上又栽下去了。”
“那你唇上的血迹是?”女帝又問。
江展吸一口氣,“呼救時過于慌張,咬到嘴唇了。”
陸玉:“……”
……
禮席漸至尾聲。
陔夏樂聲起,堂上堂下琴瑟而和。
諸臣三三兩兩拜别,從常慶宮通往宮門的道路,點滿燈盞和火把。
司宮執火炬于西階,甸人執火炬于庭中,阍人執火炬于門外,相送賓客。
酒醉者可取席宴南處取幹脯帶走,再下堂去。宮門停滿諸侯王臣的馬車,懸車銅鈴碎響。
江展一通折騰,媵侍尋來一身幹衣給他換上,回到席上後也未再飲酒,看周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拜别。
剛下階,女帝身邊的谒者仆射近上前來作揖,“安王殿下。”
江展站定。
“這是陛下賜殿下的酒肉,陛下念殿下落水受驚,讓太醫令配了幾副藥膳,皆在此。”
江展拜謝,“多謝陛下。”
出了宮門,江展上了馬車,把賜物遞給周蒼,周蒼接過,驅使車夫趕車,往世子府方向去。
周蒼将賜物放在車内小榻上,進了車,江展放松下來,靠在憑肘上按着眉心,目光落在那銅盤上。
“殿下,陛下賞賜是好事,怎麼您愁眉不展的。”
江展閉了閉眼,“我那是困了。”
“哦……”周蒼忽然發現什麼,驚異道,“殿下,您腦袋腫起來了……您的嘴怎麼也……”
江展懶懶擡眼,“你才看見。”
“燈太暗了……”周蒼讪讪解釋,他撩開車簾,“走快些,到府請個大夫過來。”
“不用了,”江展擺擺手,“太晚了,我要歇了。”
他淡淡看着盤中的賞賜物。
陸王府。
陸玉披星戴月回到府中,一身疲憊。
她也換了幹衣,原先的一身衣服被帶了回來。進到房裡,屏風後内室熱氣氤氲,應該是二哥他們囑咐的提前給她燒了熱水。
泡過澡出來,陸玉簡單穿戴好,去了書房。
燕禮席宴三日之後,便是賓射。
賓射也屬于燕禮的一部分,是一項重大活動,前朝用射禮檢驗諸侯是否合格,選拔人才。前朝禮樂等級嚴明時,更有甚者以射藝成績增加封地。本朝建立後,先祖良臣改進禮制,射禮成為祭祀或朝見天子的一項重要禮儀。
陸玉攤開賓射當日流程單,熟悉流程和分布。
日光破曉。
光塵通明,透過窗幌,照亮陸玉趴在案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