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将陸啟給到她的冊案一一翻閱,對照她稱病期間來拜訪的官員名單。
她要篩選。
冊案裡記錄的是和蘇氏有過節的官員和其發生的事件大小。
最穩固的團體隻能因二者緊緊關聯到一起。因利,或因又共同的敵人。
陸玉篩選出和蘇氏有過節并且來拜訪的人,這些人組合起來就是她想經營的黨派雛形。
安梁王病愈。
陸王府外馬車輻辏,冠蓋雲集。陸玉一日下來接待拜訪的官員直至日落。除了第一步的篩選,交談觀其言行也是很重要的一步。人的性格做派是否可用可在對話間見初形。
而官員來訪,也必然攜禮而來,短短一日,陸王府府庫已放不下。
除此之外,也有不能人到場,禮先到的。陸玉查看禮官整理的未到府官員的禮單名刺,卻意外發現一個名字。
宗□□,沈珩。
宗□□,沈珩,冬臘月廿二,赤木禮箱二箱。
具體送的什麼禮官沒有記錄,陸玉手裡的這版禮單不是最終版,因新禮太多,一日尚還整理不完。
陸玉想了想,喊來禮官,“沈宗正今日送的禮是什麼,整理出來了嗎?”
“尚未,還在整理中。”
陸玉點頭,“沈宗正那邊來的人今日來時,有說什麼嗎?”
禮官思索,“并未,隻是簡單問候了句,放下禮箱就走了。”
陸玉有點吃不準沈珩什麼意思。若真有心來訪欲與陸王府結交,沈珩就在長安,有何緣由不親自來?
若真鐵了心不欲與陸王府來往,又何必多此一舉遞禮而來。
“先去看看沈宗正送的什麼。”
禮官應下。
陸王府府庫禮箱堆積如山。
禮官核對外箱上貼的紙條備注,一件件翻過去,終于找到,卻見沈氏送來的兩個箱子空了一個。
禮官大驚。“不好,遭賊了。”急急正欲喚侍衛來,卻聽得身後有聲音,“你找箱子裡的東西嗎?”
“是啊,東西不見了,王府進賊了,快去調侍衛來查……”禮官回身,看清身後之人,瞠目結舌,“你是何人!敢闖王府!”
“殿下……殿下不好了……”禮官急急沖進陸玉書房,“沈家送來的東西被偷了,就是這個人!”
那人被侍衛五花大綁推到陸玉前。
少年被推拉着,身子站不穩,晃了幾下險些摔倒。他無辜地擡起頭,陸玉看清他的模樣。是個美少年,看年紀還未及加冠,衣衫單薄,這樣冷的天也沒有穿棉衣。眼尾修長秀麗,皮膚白皙,眉目有淺淺的深邃感,似是胡奴與中原人幾代的混血兒。
“我不是小偷。我沒有偷東西。”少年解釋。
陸玉看向禮官,“兩箱東西都被偷了嗎?”
“是,另一個禮箱裡隻有一把劍。”禮官将那把劍呈上。
“我和他單獨聊聊。”禮官侍衛們齊齊退下。
陸玉撈過那把劍看了看,漆金劍柄鑲嵌紅寶石,拔劍可觀劍鋒冽而鋒利。她心中冷笑。确是把難得一見的寶劍。但是沈珩送劍幾乎是一種隐秘的明示。
“殿下,你要殺我嗎?”少年見陸玉冷冷盯着劍,輕輕出聲。
陸玉掀眼皮,“你要求我饒你一命嗎?”
少年搖搖頭,“我已是殿下的人,殿下要殺便殺,隻是千萬不要将我送回去……送回去要挨打的……”
陸玉拔出劍來,用手帕擦拭劍鋒,目光打量對面的少年。“不怕死但怕挨打?”
“挨打會一直痛,還不如死了。”
劍身冷而亮,清晰映出少年花一般的面容。“那我給你個了斷如何?”
少年眼睫顫了顫。嘴上雖說死比挨打強,終歸還是怕的。但始終沒有求一句。靜靜地低着頭。
陸玉提劍走過去。
寒鋒亮,冰刃揚起的風擦過少年的臉頰,他緊緊閉上眼,手腕卻是一松。
“铿……”陸玉收劍入鞘,回到案前坐下,“你家主人讓你來監視我?”
少年揉着手腕,“沒有。我就是個禮物,送了便送了。”
陸玉注視着少年的眼睛,少年眼裡怯怯的,無措地站着。
“你叫什麼?”
“步夜。”
步姓倒是個少見的姓氏。
“老家在哪裡?”
“南邊。具體是哪裡,我不記得了。被賣到長安後,大家都說我不像北方這邊的人。”
“我給你一筆錢,送你回老家如何?”
“都行。任憑殿下處置。”少年淡淡的,沒有不願意也沒有表現出興奮。
她打量着他,“我還你清白身,你不高興嗎?”
少年垂落眼睫,“我沒什麼期盼,也沒什麼要求,生死對我來說,好像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
陸玉手撐在額頭上。不太像來打探消息的。若真是沈珩派來的細作,這樣的能做成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