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劉博士思索起來當日的情景,“我是不在場的,但是誰在場需得問問學宮的學子們,若有人願意為善舟作證的話,那善舟便能洗清嫌疑。”
陸玉拱手,“勞煩博士,博士在學宮頗有威望,還望博士替陸某詢問學子們。陸某與善舟皆感佩于心。”
“哪裡,為人師者也不願自己門生被冤。殿下不必多慮,老朽這就前去問詢,殿下在谒舍稍作等候。”
陸玉哪裡坐得住,“我同博士一起去吧。”
學室裡,年輕學子們喧擾着交頭接耳,劉博士喊道,“諸位,先聽我一言,靜一靜。”
“昨日陸善舟和餘回在後苑所做的一切,有人看見全程了嗎?”
學子們靜若寒蟬。
一頭背後是刺史和尚書令,一頭背後是安梁王,兩頭份量皆重,都不是能得罪的。而此事涉及殺人,非同小可,背後牽扯朝堂上的大人們,雖都是少年,但都是人精,人人都不願沾上這事,甯做壁上觀。
陸玉心焦,對着衆人鄭重拱手行揖,“諸位學子,若有人能作證善舟無罪,陸某感激不盡。日後若有需要安梁王府的地方,可盡管開口。”
滿室肅然,無人出聲。
劉博士道,“諸生們,若是有人願意出面作證,便是挽救陸善舟的性命。古曰,見其生不忍見其死,禽獸之于君子如此,更遑論是你們的同窗呢。”
仍是一片寂靜。
陸玉心沉到底。
劉博士歎氣,和陸玉從學室中出來,“或許,确不曾有人看到過全程……”
陸玉心緒複雜,低落不言語。恍然出神,想起什麼,“劉博士,餘回的遺體在何處?”
“當日京兆尹帶走善舟時也帶走了那孩子。可前去官署細問。”
“多謝。”
餘回便是被殺,也需有個死因。昨日隽武說今日會開始調查,那餘回的屍體必會由官署出面檢查死因,以錄入證文計簿。
抵達官署後,陸玉前往大堂,請求官署護衛通報,欲見京兆尹。
片刻後。
“梁王殿下,京兆尹現在查案中,暫無法前來相見,請殿下稍等。”官衛引陸玉在谒舍落座,奉上茶盞招待。
陸玉喝不下,想了想,昨晚問的還是太少了。她急于把善舟接回家,案件的很多細節也沒顧上問隽武。
比如誰報的案,誰驗證了餘回死亡,為何發案當日尚書令便急急做手段要移至廷尉?陸玉靜下心來。既然不是善舟幹的,那對方必要做手腳證明是善舟做的,要做手腳就必有破綻。
還未到中午,外頭日光漸盛,陸玉眺望谒舍門外,忽聞有人聲,陸玉站起身,往大堂去。
隽武面色凝重,陸玉急上前來,“京兆尹,聞學宮劉博士言,餘回的遺體昨日被官署帶走,令史有驗屍嗎,餘回是何死因?”
隽武擡了擡眉,“遺體不在我這裡。”
“今日,秦尚書令已經差人将死者遺體帶走。”
陸玉沉眉,“未驗死因便帶走遺體這并不符合規制,京兆尹任由對方這麼做嗎?”
“據秦尚書令所言,其外孫會有青州所派的令史來驗屍。”
陸玉沉默了。
隽武道,“律令并未強制規定必須由當地令史驗屍,在大魏國境其他小地方,沒有專職的令史,也是可以借外地令屍協助斷案。”
長安自然是有專職驗屍的令史,隻是秦尚書令用别地的令史也并未違反什麼。
這反倒坐實了秦尚書令的異常。
“我今日上午不在,便是去交接此事了。”
“那京兆尹是打算用青州令史的驗屍簡案嗎?”
隽武似笑非笑,“我便是想用長安令史,怕是也不行了。”他負手去書架前,将今日的記錄歸檔,“秦家人很着急,說是什麼按他們老家的習俗,驗完屍後要盡快下葬,不然魂魄不安。而且,若是青州令史出具完整的死因證明後,安門裡官署也沒有足夠的理由複驗死者遺體。”
陸玉深吸一口氣。
“若是這樣的話,陸小女公子廷審的時間要提前了,秦家快馬已經前去接外地令史了,死因一出來,便要坐實小女公子的罪行了。”
“荒唐。死因是一碼事,所謂證明善舟殺人的鐵證又是一回事。京兆尹慎言。”陸玉駁斥他的話。
隽武合上檔案,不甚在意,“抱歉,是在下失言了。”
陸玉注視着京兆尹,“便是外地令史驗屍,也一樣可在官署中做此事。秦家不給出足夠理由就這麼大喇喇地帶走死者遺體,京兆尹為何不阻攔?”
京兆尹看向陸玉,“因為沒有理由阻攔。”
“其一,死者家屬有權見死者。其二,秦家并非為阻攔驗屍。其三,大魏律令無此相關規定。”
秦家顯然有備而來,鑽了律法的空子。
隽武也沒什麼可說的。如今屍體落入秦家人手裡,那他們可做的手腳便太多了,如今又沒有人給善舟作證,隻要驗出來餘回是因外傷導緻的死因,那善舟作為案發現場的唯一活人必然說不清了。
“京兆尹,在下想問幾個問題可否?”
“安梁王是以什麼身份問呢?不管是親王身份,還是嫌疑者家屬身份,安梁王都應該避嫌,在下也并不方便向你透露太多。”
陸玉拜了拜,謙遜道,“京兆尹說的是,但是即便是嫌疑者,仍有辯解證明自身無罪的權利。陸家長兄長嫂不在府中,自然是我這個三叔當為侄女奔波,懇請京兆尹體諒在下舐犢之情,在下銘感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