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沉眉肅目,微躬身,向女帝闡述來龍去脈。
“臣在席下更衣後回轉長樂宮經過側宮,見一内者令不識賬冊核對,便上前略做指點。臣未曾觸碰禮器。”
她轉向跪在地上的内者令,“你既然看到我,也必然看到和我一起的那個小宮人,他是誰,你認得否?”
地上的内者令面色疑惑糾結,“奴才不曾看見其他人……”
陸玉眉頭一沉,聲音威壓下來,“你撒謊,我和他站在一起,你緣何看不見?還是故作包庇想陷害于本王?”
内者令惶惶然跪趴地更低,聲音發抖,“陛下明鑒,奴才從少府處回來,在側宮宮門門口看見的隻有安梁王一人,或許有第二人在場,但奴才确實沒有看見……”
“安梁王站在哪個位置?”問話的卻是江展。
内者令低着頭道,“第三列禮箱前。”
“敢問梁王,你說的那個宮人站在你身邊何處?”
“左側。”
江展步出幾步,到側宮門前,望了望内者令說的那個位置,心中了然。
“陛下,在這個位置望過去,第三列的位置被未堆放成列的禮箱擋住了,确無法看見左側有何人何物。”
氣氛僵持,這樣也隻能證明陸玉說的或許不是假話,暫保陸玉不是擅自說謊。
陸玉心頭揪起來。
若是那人本就是一個設下的陷阱,她當真是百口莫辯。
若是有預謀的,是誰要這般害她?可是漏洞太多了,他們怎麼算準陸玉一定會和那個不起眼的宮人接觸,順勢将禮器失蹤嫁禍給她?主動停留完全是陸玉自發所為。
“若當真有第三人在場,仆射,你将少府所有的内者令喚到此處,讓安梁王一一辨認。”事關國事,不容疏忽,女帝吩咐下去,很快,少府所有人集結在側宮。
“時明,去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那個人。”
“喏。”
陸玉沒有把握一定能找到那個人。
若是預謀,她必然找不到那個人。
她餘光看向女帝身後的朝臣,一一望去,人人臉色凝重而肅沉。
誰?誰要害她?蘇雲淮?沈施甯?還是其他未上台面的背後之人?
蘇雲淮河大鴻胪此時正在陪同樓蘭使者在上林苑觀光,沈施甯在女帝身後,面色淡然。陸玉目光投向他,他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陸玉拿不準是不是他。她梳理心緒,定了定。既然女帝讓她辨認宮人,她要提前想好若是找不到那人該如何給自己辯解。
少府的所有内者令魚貫而入,成群的宮人進側宮,從東至西,一字排開,側宮容納不下所有内者令,餘下未進入的,在宮門外等候。
“陛下,所有内者令盡在此處。”
女帝向陸玉遞了個眼色,陸玉上前,一個個仔細看過去。從東側到西側,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
側宮裡最後一個人看過去,陸玉搖搖頭。谒者仆射打了個手勢,宮内的内者令退出,外頭的内者令依次補入。
一番辨認,陸玉再次搖頭。谒者仆射再次喚外頭的人進入。
沒有她見到的那個宮人。
最後一批内者令進入,朝臣們屏住了呼吸,靜待陸玉的辨認。
若安梁王還是不能找出那位能作證的宮人,那今日外交禮器丢失之罪必然要落在安梁王頭上了。
陸玉凝緊了瞳孔,目光一錯不錯地觀察每一位低着頭顱的宮人。
女帝身後,群臣隐有騷動。
“你說,此事當真是安梁王做的嗎?”
“難說,安梁王沒理由偷走禮器。”
“偷何須要理由,外國珍奇寶物本國可不常見……一時眼熱或許……”衆人不敢再讨論下去。
沈施甯有些輕蔑地看了一眼陸玉所在的方向,嘴角不可察的微揚。嘴型無聲動了動。
咎由自取。
最後三排宮人,陸玉看完兩排,步向最後一行人。
“陛下,臣想,安梁王或許隻是無心不慎遺失禮器,不若讓安梁王仔細回憶最後一次觸碰禮器是何時何地,詢查今日見到過安梁王的所有宮人,集衆力找尋禮器。”
女帝看向沈施甯,沈施甯道,“安梁王這樣拖延時間也不是辦法,樓蘭使節尚在等待,我等還需以盡快找回禮器為重。”
江展斜斜觑了沈施甯一眼,眼色晦暗。
朝臣們也多有猶豫,“陛下,沈宗正說得在理,不如……”
女帝沉息,開口,“時明……”
“陛下,臣找到了。”
陸玉轉過身,朝女帝一拜,對身側低首的宮人道,“請上前一步。”其他内者令紛紛退下。
“今日晌午,我經過側宮指點你核對賬目,你可還記得?”
低首的宮人慢慢慢擡起頭,小心打量眼前人的臉。
陸玉不能确定此人會不會咬她一口,雖找到本人,但心頭大石仍不能落地。
“記得,安梁王殿下。”
陸玉舒一口氣。
“你可還記得,我教授完後還做了什麼事嗎?”
宮人認真思索,“當時殿下即刻離開了。”
“我可有打開禮箱之舉?”
宮人搖搖頭,“不曾。”
陸玉轉身,“陛下。”
宮人口中所述已分明。女帝舒展眉頭。
“但是……”禮器丢失,那宮人明顯也是怕的,“奴才不知奴才搬運禮箱離開的檔口,安梁王有沒有再返回……”他說得沒有問題,這種情況他無法保證,隻能将事情撇的更幹淨些。
氣氛又一次凝重起來。
作證的内者令退下,陸玉獨自站在人群對面,身後空蕩蕩。
有朝臣回憶,“安梁王第一次更衣回來後,中間又出去了一次,并未在第一次回席後持續留在長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