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纾才不進去呢。
周氏既看不順眼她和枝枝,生怕她們姐妹倆拖累魏家,卻又怕事情傳出去村裡的人指責魏家。
拿捏着這一點,喻纾道:“ 别人是要看笑話,不過不是看我的笑話,是看舅母你的笑話!”
周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什麼意思?”
“ 舅舅說不能讓我和枝枝餓肚子,舅母是答應了的,您說我缺什麼,直接找您要就是。我以為舅母是真心實意說這話的,可是,舅母把生了蟲的陳米給我和枝枝送去。”喻纾輕笑了一聲,“在舅母心裡,我和枝枝是這麼好糊弄好欺負的嗎?”
見喻纾是因為這件事找上門,周氏不怎麼在意,她還對付不了一個丫頭片子嗎?
“ 哪裡有什麼陳米!是你這孩子分不出新米和陳米吧,糧食裡偶爾進了蟲很正常,把蟲子揀出來就沒事了,咱們農家人可不講究那麼多!”
喻纾可不怕,她笑了笑,“我不懂,村裡自然有懂的人,剛好快到午時,王嬸她們要從地裡回來了,舅母昨個送去的陳米我帶着呢,我讓王嬸她們看看這是新米,還是陳米!”
“舅母要是覺得王嬸也分辨不出來,那我再多找幾個人!”
周氏詫異地盯着喻纾,之前的喻纾,寄人籬下,礙着喻枝的病情,很少會和她撕破臉。
可現在的喻纾,仿佛什麼都不怕了,也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使喚她和魏春來可熟練了,還敢登門找她理論了!
周氏可不敢讓喻纾把事情鬧大,她擠出一抹笑,“阿纾,咱們是一家人,何必讓别人看笑話!你以為那王婆子是個好的,她巴不得咱家家出幾樁醜事,好讓你舅舅沒辦法在村裡教書!”
“ 這裡面的米,是我給你放錯了,昨個事情多,我一不留神出了岔子,我這就給你換回來。”
周氏也就騙騙三歲小孩吧,喻纾冷冷看着她,“舅母眼睛不好使,那也不勞煩您了,省得您再給我裝一些生了蟲的陳米,還是我自個去吧!”
讓喻纾去,怕是能把整個米缸拿走,周氏慌忙道:“不用不用,我來,你照顧你妹妹辛苦了,你歇着就是!”
這次周氏不敢再耍心眼,老老實實給喻纾裝了幹淨新鮮的米和面。
周氏拿過來讓喻纾看,“阿纾,你可看清楚了,這都是新鮮的米,一個蟲子都沒有。”
喻纾看了一眼,一時沒有說話。
周氏心裡一緊,莫不是她這個外甥女還不滿意?
周氏又道:“缸裡的米和面都給你裝上了,我就隻留了個缸底。”
還行,挺上道。
喻纾“嗯”了一聲,又去魏家竈房看了一圈,“再勞煩舅母裝些菜,還有,阿纾身子弱,需要吃些有營養的東西,我瞧着籃子裡的雞蛋挺多的。”
周氏心累得不行,隻想快點把喻纾送走,喻纾說什麼,她就裝什麼。
魏春來在村裡教書,魏家的日子比村裡許多人家都要富裕,竈房裡還挂着四個豬蹄和兩斤排骨。
喻纾朝那幾個豬蹄看了一眼,琢磨着過幾日也去鎮上買些肉。
見喻纾的視線落在排骨上,周氏心裡又是一緊,喻纾把家裡的米、面和雞蛋都拿走了,難不成這些東西她也想要?
生怕喻纾不滿意出去亂說話,周氏咬了咬牙,忍着肉疼,把豬蹄和排骨拿下來裝到籃子裡,“阿纾,這你也拿走,你和你妹妹身子弱,光吃雞蛋不行,是該吃些有油水的補補身子。”
喻纾:……
她不是這個意思,她可沒想把這幾個豬蹄拿走。
不過,周氏如此“上道”,不要白不要。
這次可謂是“滿載而歸”,拿了不少糧食和蔬菜,周氏繼續上道地把那些東西送到了老房子那邊,沒讓喻纾出一點兒力。
臨走前,周氏拉着喻纾,找補道:“阿纾,你和枝枝是我的外甥女,但我待你們的心,和茵兒是一樣的,我做夢都盼着你和枝枝能過上好日子。”
喻纾淡淡“哦”了一聲。
那一聲“哦”,聽上去有幾分敷衍。
周氏心裡越發郁悶,隻得又道:“阿纾,你年紀小,但你應該也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舅舅和你表哥好了,你和你妹妹才能好;若是你舅舅和你表哥名聲毀了,你和你妹妹也隻會被人看不起。”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喻纾當然明白,但不能把她和枝枝送出去養病,還讓她為魏家人着想吧!
喻纾淺淺笑了下,“舅母,我讀書少,大道理我不太懂,我隻知道我和枝枝過得好,不餓着肚子,比什麼都重要!”
話音落下,她轉身離開。
望着喻纾離開的身影,周氏心裡更堵了,喻纾哪裡讀書少了?
喻纾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不管她說什麼,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無作用。
一切和周氏預想的截然相反,被趕出魏家,喻纾和喻枝不僅不落魄凄慘,反而日子過的越發舒坦。
她把喻纾和喻枝趕出魏家,做對了,還是做錯了呢?
*
裴母回到家,看見裴渡正在晾曬衣服,地上的銅盆裡還有幾件衣袍。
裴母快步走過來,說着話就要把裴渡手裡的長袍拿過來,“渡兒,你怎麼自個洗衣服了,你進屋看書去,娘給你洗。”
裴渡避開了她,“娘,功課都溫習過了,我自己來,您歇着就是。”
裴渡沒有讓别人給他洗衣的習慣,平日裡的衣服,也都是他自個處理的。
裴母知道裴渡的習慣,“你不讓我洗,讓你妹妹洗也行。”
裴母膝下有兩個孩子,生下裴渡後,時隔四年,她又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為裴芙。
不過,裴母名下卻是有四個孩子,其中兩個不是她親生的。裴家情況複雜,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清楚的。
裴渡同樣沒答應。
見裴渡不同意,裴母也不勉強,“你讀書辛苦,娘不是想讓你多些時間看書休息嘛!但凡家裡有讀書的,都是一大家子伺候着那個讀書人,偏你不這樣。”
裴芙正在晾曬鳳仙花,聽到這話,她走過來,“ 二哥,你不這樣,但你不知道,很多讀書人可懶了呢。比如魏夫子他兒子,那麼大年紀了,還讓他表妹給他洗髒衣裳!”
裴渡沒說話,裴母倒是插了一嘴,“你看見了?”
裴芙點點頭,“是啊,前不久我去河邊洗衣,阿纾姐姐也在河邊,那竹筐裡的衣服和被套又髒又臭,都是魏家人的。不過,最近倒是沒看見阿纾姐姐去河邊。”
裴母簡單打聽了一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裴家是前幾年才搬來雲水村的,到底不是本村的人,裴母一般不會私下說村裡其他人的閑話。
更何況,裴家與魏家關系不大好,裴母就更不願意提起魏家人。
不多時,裴家門口來了一個人,喊道:“裴嬸子。”
裴母過去一看,是村裡的高媒婆。
剛好裴渡洗過了衣服,他淨了手,沖高媒婆點了點頭,稱呼了一聲,然後進去書房。
裴母備了茶水、瓜子,把高媒婆請了進來。
等裴渡進去書房,高媒婆說明了來意,“ 裴嬸子,你是個有福氣的啊,等渡兒有了秀才功名,你就是秀才的親娘啊,村裡不少人羨慕你呢!”
裴母笑了笑,“ 我自然盼着他功成名就,成為秀才,但未來的事說不準,就不想那麼遠了。你今個來,可是有事情?”
當然有正事,高媒婆點點頭,“ 我是來給渡兒說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