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連續數天高熱不退,吃了好幾副藥不見有效,上次去鎮上,喻纾另換了一間醫館抓藥。
新換一家醫館,喻纾沒有太多把握,生怕出了問題,好在,枝枝終于退熱了。
病着的時候沒胃口,一旦恢複,枝枝就有胃口了。
喻纾問道:“ 想吃什麼,姐姐給你做。”
喝了那麼多天的粥,喻枝嘴裡沒什麼滋味,“姐姐,我想喝絲瓜湯,還想吃卷餅。”
絲瓜湯倒是好做,去皮切絲,加入小蔥,放在鍋裡煮就行。
在煮絲瓜湯之前,喻纾先把絲瓜用蒜和油炒了一遍,這樣更入味。蒜香和油香在竈房裡散開,讓人食欲打開。
隻有絲瓜太單調了些,若此時是夏天,倒是可以搭配些新鮮的蘑菇,可惜,山上長蘑菇的時節過去了。
不過,沒有新蘑菇,倒是有幹蘑菇,上個月喻纾儲存了一些幹蘑菇。
煮湯的時候,喻纾又看到了房子後面那棵紅彤彤的枸杞樹,一串串枸杞鮮紅欲滴,像一個個晶瑩的瑪瑙。
喻纾過去摘了些,把枸杞洗淨,放到鍋裡,水煮開的時候,她又打了兩個雞蛋。
不多時,熱騰騰的絲瓜蘑菇枸杞蛋花湯出鍋了。
還冒着熱氣,枝枝都要流口水了,她低頭就着碗邊,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湯,“姐姐,太好吃了!”
絲瓜清爽,蘑菇鮮美有嚼勁,加入枸杞,湯裡又有了一股特殊的香味,吃起來鮮美可口,濃稠适宜。
喝一口湯,再咬上一口卷餅,喻枝心滿意足地咪了咪眼睛。
“慢點吃,别急。”喻纾被她的模樣逗笑,“地裡的絲瓜快老了,這次喝過絲瓜湯,下一次就要到明年了,你多吃點。”
喻枝點點頭,“我生病的時候還是夏天呢,躺在床上出了一身汗,沒想到,我病好了,卻是到了秋天。”
入了秋,接着就是中元節。
“是啊,時間過得很快。”喻纾接過話。
轉眼間,娘親走了三年了,中元節是祭祀逝者的日子,喻纾雙眸微垂,打算等會兒去鎮上買些香燭和紙錢。
去鎮上之前,喻纾還有一件事要做。
家裡的米和面隻剩個缸底,既然舅舅和舅母說過會不讓她們餓肚子,那她自然要去魏家再拿些回來,也省了自個的銀子。
喻纾趕時間去鎮上,便托了村裡的一個小孩去魏家,讓周氏把糧食送過來。
那小孩小名叫石頭,石頭的父母早逝,沒人管他,石頭整天和村子裡的孩子們四處溜達,爬山摸魚。
喻纾拿了幾個梨子給他,當做跑腿的謝禮。
石頭把喻纾的話複述了一遍,聽聞來意,周氏臉色不大好看,這哪裡是養外甥女,這是養祖宗呢!
把喻纾和枝枝送去村東老房子的那天,她和魏春來,一個給喻纾清理屋子,一個給喻纾劈柴,像下人一樣伺候着喻纾。
整整打掃了三大間屋子,回去的時候,周氏胳膊疼腰疼,全身都疼,老腰都快直不起來了。因着劈了不少柴,魏春來的手掌心也長了幾個水泡,一碰就疼。
這可好,沒消停幾天呢,喻纾又找她要糧食。
周氏不想給,但她也清楚,隻要她們魏家還想在雲水村待下去,就不能不給。
眼裡閃過一抹光,周氏有了主意。
*
照顧喻枝的時候,喻纾也沒閑着,把這段時間做的香囊和抄的書拿到了鎮上。
喻纾讀過兩年書,她做學問考科舉不大行,但一手字還算不錯。
喻纾又自幼沒了父親,隻有魏若雪一個人把她們姐妹倆拉扯大,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喻纾養成了做事考慮回報的性子。
她之所以辛苦練字,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像裴渡那樣依靠讀書考取功名的可能性太小,供出一個讀書人,需要不少銀子。
家境和大環境不允許,這是其一,其二,喻纾的娘親在鎮上繡坊裡刺繡,一個月隻回來兩次,喻纾需要待在家裡照顧枝枝,她一直讀書的話,是沒辦法照顧妹妹的。
能在學堂讀幾年書已經很幸運了,喻纾不指望自己當一個女秀才,能靠抄書或者給人寫信賺銀子就行了,所以,讀書的那幾年,喻纾費了很多心思練字。
兩年來,她每天都要練十張大字,為了節省紙張和筆墨,她還會用清水在牆上練字。練字還需要腕力,喻纾更是在手腕上綁了沙袋,好鍛煉臂力。
好在,付出是有回報的,學堂裡的那些學子,書法比她好的可沒幾個。
喻纾的字迹娟秀靈動,一橫一豎端莊流暢。最為可貴的是,她是女子,但寫出來的一手簪花小楷,婉媚中還蘊着幾分清剛姿态,意境高遠,空靈坦蕩。
喻纾每抄一本書,字數多的話,鎮上書肆的掌櫃給她一兩銀子,字數少的話,也有五百文。而那些字迹不如喻纾好看的學子,抄書隻能拿到三百文。
銀子不算多,但望平鎮不是繁華熱鬧之地,也不是縣城、府城等大地方,抄一本書有這麼些銀子已經很可以了。
喻纾還跟着魏若雪學過刺繡,有一個技藝精湛的娘親親自教導她,便是喻纾隻學了些皮毛,她做的香囊也是挺受歡迎的。
十個香囊賣了一百五十文,夠買一刀紙和一塊便宜的墨了。
夕陽西下,瑰色的餘晖鋪在地面,喻纾回到雲水村。
喻枝道:“姐姐,你走後不久,舅母把口糧送過來了,石頭哥說油紙包裡的是米,還有幾罐子的菜,都在竈房裡放着呢。”
“石頭?”喻纾有些意外,“他跟着舅母一塊來的?”
喻枝點點頭。
喻纾隻是讓石頭傳個話,沒想到石頭又多跑了一趟,看到周氏把東西送過來才離開。
石頭如此周全,喻纾有幾分驚訝,“那孩子倒是心細。”
她把筆墨紙硯收起來,然後去了竈房,幾個油紙包在竈台上放着,那幾個陶瓷罐子則挨個擺在地上。
周氏有這麼大方嗎?
喻纾有些懷疑,等看到油紙包裡的糧食時,她唇角浮出一抹譏諷的笑,果然,她沒猜錯。
周氏送來的,不是新鮮的米和面,而是不知放了多久的陳米與陳面,裡面還有幾個小蟲子。
至于那幾個陶瓷罐子,看着挺多,其實盡是些沒營養又齁鹹的鹹菜。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喻纾勾了勾唇,她那舅母以次充好,拿些生了蟲的東西打發她,以為她就沒辦法了嗎?
喻纾沒急着找周氏理論,她好好睡了個懶覺,第二天臨近中午,她到了魏家。
魏茵堵在門口,“表姐,你來做什麼?”
喻纾細眉微揚,她才離開魏家幾天,魏茵就不把她當親人看待了。
魏茵隻是一個姑娘家,敢用這種态度對待她,未嘗不是周氏的意思。
幸虧她自始至終沒有相信周氏和魏茂說的要彌補她和枝枝的話,如果她信了,傻乎乎被趕出魏家,又傻乎乎等着周氏把她接回來,那也太可憐了!
就連在夢裡,周氏和魏茵也是這副惡毒的嘴臉。
魏茵的舉動,剛好合了喻纾的意,站在門口說話好啊!
“魏家是我的舅舅家,我不能來嗎?” 喻纾淡淡看了魏茵一眼,“還是說,舅母不想讓我這個外甥女回來?”
聽到這句話,在院子裡忙活的周氏趕忙出來,“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我哪裡不想讓你回來了?有什麼話,進去說,别站在門口讓别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