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糧鋪夥計去裝糕粉的空檔,梁照兒在鋪子裡轉了一圈,掌櫃見她好奇便介紹道:“這是占城稻,從交趾那邊引進的新品種,正是便宜的時候,娘子不如買些回去給家裡人吃?”
占城稻的口感雖不如粳稻,但勝在便宜量大,普通家庭多以占城稻為主食。梁照兒微微一笑,婉拒道:“不要,謝謝。”
店主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沖着夥計罵道:“好了沒有?請你回來凡事還要三請四請的才肯做!”
夥計連聲抱歉,左手拎着糯米粉,右手拎着梗米粉,肩上還扛着一小袋紅曲粉,“對不住了客官,讓您久等了,這都是仔細選出來的好米,您瞧瞧。”
說罷,他将米放在櫃台上,豁開一個小口給梁照兒瞧。梁照兒伸手撚了一點在指尖揉搓,滿意道:“品質倒是不錯,就是不知你這稱準不準,可有缺斤少兩?”
“娘子盡可放心,若少一兩,我這鋪子便洗手不幹,兌給娘子!”掌櫃聞言立刻伸手保證道。
梁照兒從錢袋子裡掏出三十六文錢給掌櫃,掌櫃的點了錢數又笑着說:“娘子形體纖纖,這米有些沉,隻需再加五文錢,可命夥計送到貴府上去。”
“不用了,謝謝。”
梁照兒擺了擺手,随即拎着袋子一甩,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後塞進籃子裡。
自從曾經在理發店被推銷着辦了三千塊錢的卡,被理發師附贈了一頭狗啃的頭發後,梁照兒已經練就出一身功夫,不管誰推銷什麼東西,她都能含笑點頭,然後拒絕。
糧鋪掌櫃瞧見梁照兒拎着沉甸甸的籃子出去,半晌感慨道:“真乃奇女子也!”
梁照兒又去了糖行和果子鋪買了其他做定勝糕所需的材料才打道回府。關大娘見她提着不少東西,連忙迎她進屋。
“上街也不喊我陪着,這麼多東西也不怕背不回來。”關大娘小聲責備道。
梁照兒扭了扭酸脹的右肩,無奈道:“大早上被吵醒了也睡不着,權當出門遛彎了。”
關大娘粗略估計了一下面前的原材料,塞了三十文錢到梁照兒手裡,“估摸着這些夠了。”
梁照兒仰着頭故作高傲道:“多了,找您兩文。”
“你這歪剌貨也作弄到你大娘頭上來了!”關大娘恨恨地拍了梁照兒一下,嗔怪道。
定勝糕①的傳統做法是将粳米粉、糯米粉、紅曲粉、白糖和少量清水拌勻漲發,刮平後再上籠旺火蒸熟。現代人進行了改良,做出來的定勝糕更加瓷實,且裡頭加了豆沙更甜上幾分。
梁照兒先做了一碟梅花形狀的,放進籠屜裡大火蒸了十五分鐘,再拿出來糕點表面呈現出淡淡的紅色。
關大娘一見便覺得可愛的緊,梁照兒叫她試吃的時候都不敢使勁捏。
“總覺得還差些什麼。”梁照兒銜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裡,細細品嘗道。
關大娘不贊同道:“嗳,我覺着是不差了,加了餡料已經比尋常的甜上一些,若再加旁的隻怕不美。”
梁照兒點了點頭,“甜度倒是不必再調整了,”她瞥見了沒用完的沉香熟水,舀了一瓢進混合好的糕粉裡,又說,“不過少了些香氣。”
賣糕點最重要的一個字就是香!後世那些面包房常用面包香氛将店鋪熏得滿堂糕點香,路過的人哪怕不想買也會使勁嗅兩口。
果然,加了沉香汁子的糕點再從籠屜裡拿出來的時候就帶着絲絲清香。可惜在藥鋪買的沉香不過尋常成色,若是能尋到惠安系的沉香②,香味會更加純淨,更難得的是還帶有奶韻。
關大娘贊道:“倒真像梅花仙子降世了。”
梁照兒預備将糕點與熟水結合做成按份賣的套餐——當然也可以單買,隻不過要貴上幾文錢。
便起名叫狀元及第罷。
玉梳從前跟着鄭木匠學過寫字,抖着手替梁照兒寫了幾個字,又去羊巷定制了兩張可以攤開的桌子和幾把小闆凳。
解試結束那日,梁照兒起了個大早,難得地穿上了原先崔老爺命人給她做的那身灰藍色的齊胸襦裙,又梳了個小盤髻。
玉梳送她們到了門口,抓住梁照兒的袖子語重心長道:“再不許踹人了。”
梁照兒無奈地接過玉梳的手,“我又不是瘋狗,還能見誰咬誰不成?”
關大娘駕着驢車,二人慢悠悠地到了試院門口。
試院門口是貧富差異最為顯著的地方:富家老爺太太們在寶馬香車上正襟危坐,車邊還站着用人奴仆,等自家郎君出來。普通百姓則一手挎着草帽,另一手拿着汗巾子抹汗,不少人腳上穿的還是下地幹活的草鞋,五個腳趾漏了三個在外面。
隻一點是相通的,那就是望穿秋水的眼神和那顆望子成龍的心。
梁照兒在一邊支起攤子,她掀開白布,用蒲扇扇去飛蟲,“定勝糕,四文錢一塊,十文錢三塊,還送一碗沉香飲子!”
一旁的老伯有些好奇地望向食攤,梁照兒笑眯眯地說:“老伯,可要來一份?郎君在裡頭考試餓了三天,吃了我家的定勝糕,不僅能填飽肚子,還能連中雙元、狀元及第!”
“那……那就來三塊吧,”老伯從懷裡掏出十文錢放在案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面前的糕點,“這糕點做的好看,像真花。”
關大娘忙替老伯抹了桌子,将一碟定勝糕端到他面前。那老伯坐在一邊,低頭望了糕點好幾眼也不舍得吃,隻小口喝着飲子。
在試院門口等的人太多,很快就有不少人聚集在攤前,關大娘邊收錢邊道:“前頭有桌子,客官可坐下慢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