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照兒拉住沈度,強忍住一巴掌拍上孫五哥腦袋的沖動,低聲問道:“你今日來不隻是為了耀武揚威的罷?”
孫五哥一撣衣服下擺,桀桀一笑道:“若是娘子早同意漲租金便沒有後頭的事。”
梁照兒說:“我并非不願意接受,隻是循事都有章法……”
孫五哥打斷:“如今小老兒不要你的租金了,這鋪子我不租了,還請娘子盡快拾掇清爽搬走才是。”
此話一出,衆人一時間愣了,再反應過來皆是怒不可遏。
孫五哥又說:“行了,别白費力氣了,今日我大發善心,死也叫你們做個明白鬼。人在江湖,行事不得太鋒芒畢露,哪日得罪了貴人自個兒都不知道。”
梁照兒怒不可遏道:“不給任老爺做喜糕便是得罪了?”
“她真是這麼說的?”
冶春巷,任家正堂裡,任老爺正質問孫五哥。
孫五哥一改平日裡嚣張氣焰,雙手相拱着低頭乖順站在下頭回話:“正是,老爺您是不知,那婦人氣性可大着呢!”
任老爺冷哼一聲,将手中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自那日金钿回禀後,任老爺便派人去查了梁照兒和那食肆。這不查不要緊,一查簡直吓一跳,原來這梁照兒也是從崔家出來的,還是崔珍和崔璋二人的庶母。崔家被他整的家破人亡,心中對他自然滿懷仇恨。
任老爺猶記着崔珍被一卷草席卷着送回崔家那日,崔璋站在堂中看他的眼神。
陰測測的仿佛從地獄裡爬上來的十殿閻羅一般。
聽說崔家這小子還是個有功名在身的,保不齊以後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他這後娘又善經商,二人實在礙眼。如今自撞上門來,正好收拾收拾以絕後患。
任老爺冷哼一聲道:“你行事倒不必在顧忌着些甚麼,隻将那塊地皮拿回來就行。”
孫五哥問:“若是他們不肯呢?”
任老爺回說:“那邊叫他們拿銀子買下那塊地,沒錢買趕緊搬走,趕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
梁照兒聞言即刻去了洙泗村尋崔璋,此時說不準隻有他那裡能找到些有關任老爺的罪證。
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崔璋聞言低頭攥拳道:“倒是崔家将你害了。”
現在再論誰害了誰并沒什麼用,梁照兒隻盼跟着原書的這位氣運之子能夠逢兇化吉,平安度過這一遭。
梁照兒問:“任老爺原先放印子錢的票據可還存着?”
崔璋搖了搖頭,“這東西任老爺怎麼肯讓它落在别人手裡。”
任家早就弄出了一套專避免被人拿這東西威脅的行事規矩:債務結清後,必須當面将那票據銷毀避免被有心之人利用。這也是為何任家這般還能保其無虞的原因。
梁照兒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滅了下去。
見狀崔璋又道:“不過我還記着那票據上的内容。”
崔璋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任何紙片上的字被他瞟過一眼就能記得七七八八。說話間他就在紙上複寫下了那票據,甚至連字體都仿造的十分相似。
梁照兒湊過去一看,驚訝道:“這可真神了。”
她忽然想到了從前看過的一部電影,有個極善畫細節的畫家連鈔票都能畫到近乎神似的地步。崔璋這一手也堪稱古代複印機了。
崔璋似乎看破了梁照兒的心思,淡淡道:“不能僞造銀票,想都别想。”
梁照兒不好意思道:“我有說過這話麽?”
崔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神裡滿是我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即便你能一字不差地複寫下來,可又怎麼證明這票據一定屬實呢?”梁照兒捏起那假票據的一角問道。
她一個轉頭,不料崔璋俯身向前,二人隔得極近,鼻尖幾乎相碰。霎時間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梁照兒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口水,崔璋的眼神愈發晦暗。
他輕笑一聲道:“本就是詐人,真假又何妨。”
月娘推開門時看見的便是這副令人無限遐想的場景,兩人一起湊在桌前研究着一張紙。
躺在搖籃裡的崔灼非常給面子地嚎了一嗓子,将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月娘幾乎是一陣風似地沖了進來,将崔灼抱起哄了哄,随即眼眶泛紅的看向崔璋。
月娘還有什麼不懂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書桌背後的櫃子,她總算得知崔璋畫的女子是誰。盡管沒有五官,可那衣衫和面容活脫脫的就是......月娘恨不得将那櫃子立刻拉開,讓裡頭的東西蹦出來一地。
但她最終沒這麼做。
梁照兒見狀立刻揭身走到門口,“這東西我就先拿回去了,若還有其他的事則勞煩你再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