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木風蟬衣坐在月下的長廊裡,庭院的驚蟄規律的擊打着石闆,一聲歎一聲。
她的影子落下路燈旁的牆上,風吹動燭火晃動着她的影子。實際上,她坐的筆挺,跪在地闆上的身影像一把等待出鞘的劍,鋒利凜冽。
她用長滿粗繭的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擦着配刀,慢慢悠悠像在欣賞着世間的至寶。刀身在月光的光輝下涼如夜水。
這把刀叫噬魂,刀如其名是一把不祥的刀,忽而月光隐去,刀身便也一起隐去,這樣的刀最适合暗殺,如果不是它此時散發出的森森殺意。
蟬衣望着這幅早就失去刀魂的斬魄刀,目光堅定而又悲涼。
百年了,或許它也該和自己一起被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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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有記憶開始,她就一直在這棵樹下。她沒有記憶,也沒有名字,更無法行動。
她在那裡呆了很久,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不知過了多久,有一天,她徹底從混沌中蘇醒。
她發現,她能夠開始聽見外面的聲音,她的周圍不再是一片無盡的沉默。
起初,那些語言她聽得懵懵懂懂,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開始慢慢聽懂那些聲音的其中一些意思。
比如一些應該是女仆的人,總愛在她周圍議論着他們家作為四大貴族之首是如何尊貴,而他們能來這裡服侍這些大人物,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以及一些私下的嚼舌根和各種八卦,她津津有味地聽着,心想果然八卦是第一生産力,不管藏的多深的信息,都被能被這些人挖出來讨論。
不過,侍女們最愛讨論的還是他們家小少爺。
她們說着他的舉手投足的貴族風範,小小年紀就不得了的容顔,和不愧為天才的實力。
侍女說:“有小少爺在,就不愁朽木家的下個千年興盛。”
這讓蟬衣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少爺”有了一定的好奇。
可是,慢慢的下人們不愛在她周圍談笑了,她們的聲音漸漸地被另一種很吵的聲音代替,這個聲音刺耳難聽,每天都“呯呯砰砰”響個不停,害得她都沒法好好睡覺了,好在過了一段時間,這聲音便消失了。
在這段時間裡,她發現除了聲音,她還漸漸有了觸感,微風的輕撫,日月變化産生的溫度,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心裡有種預感,她終有一天會,産生實體,離開這個困住她的地方。
她想,說不定等她自己能動了後,身上會抖落一大把一大把的蘑菇。
那陣難聽的聲音消除後,這個院子又恢複安靜,隻是這次少了侍女們的各種八卦,周圍變得靜悄悄的。
好幾日都沒聽到什麼人聲,最開始她隻是覺感到松了一口氣,她被噪音折磨得有點神經衰弱。
可漸漸的,她開始有點恐慌,如果她可以說話,她一定會大喊大叫,問大家去了哪裡。
那種天地間,隻有一個人的恐慌,随着時間流逝被放大,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丢在角落被時光掩埋的什物一樣,被遺忘,被抛棄,孤孤單單。
在她就快被這寂寞折磨得快瘋掉時,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少年聲音,他身後跟着好幾個人,年輕的聲音指揮者身後的人們,“這個放在這裡,這個桌子放在哪兒……還有這個櫃子……”
很快在少年的指揮下,他的房間很快被布置完成,蟬衣安靜得聽着,主要還是因為她現在不能說話,不然她多少要激動地大叫:“等了這麼久了,終于出現了活人!”
等房間布置完,有一個人從牆外踏空而來。
少年看到來人,暴躁的聲音響起,“我說夜一,你來幹嘛?”
他說完,剛才翻牆進來的人,笑嘻嘻地接話,好像一點不在意少年的态度:“搬新家了,小白哉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
“我拒絕。”最先的聲音很不客氣地回答,然後是大力摔門的聲音。
被碰了一鼻子灰的夜一,摸摸鼻子,嘟囔着:“真不可愛啊,青春期到了嗎?”
被拒絕了,夜一也不生氣,一把踢開了門,自然熟的坐下倒茶,之後就是一陣吵鬧。
她聽侍女們叫那個少年為“小少爺”,蟬衣激動,終于“見”到傳說中的人物啦,雖然她并沒有眼睛哈哈哈。
這時,她腦中又出一個聲音,“真無聊,又在自己給自己講笑話了。”
她腦中另一個聲音回答:“有什麼關系嘛~這不開導下自己,總有一天會瘋的。”
蟬衣點點頭,同意第二個聲音的話,人生在世,還是要多找樂子。
小少爺不客氣又暴躁的聲音,打破了這裡的死寂,讓她又重新獲得滿滿的安全感。
從那以後,她就在那裡,聽小少爺在院子裡練習劍道、白打、瞬步、鬼道。
他的時間每天都被安排的很滿,難得能見他閑下來的時候,而他閑下來,總喜歡總在這棵樹下休息。她能夠感受到他的靠近,他的身上有訓練後的汗水,和少年人的朝氣。
日子久了,她希望這次能夠先“長”嘴巴,她想要和他說說話,因為孤獨無時無刻,不環繞在她身旁,她已經受夠了自說自話這項娛樂了。
可是她的嘴巴,并沒有很快“長出來”,她先長出來眼睛,她第一眼看見了,正在練劍的少年,和她想象中以及侍女描述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