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此時正坐在書屋外面的平台上看書,見到幾人過來點了點頭。
書屋不大,幾乎每個地方都放了竹簡,嬴政一眼就能看出來竹簡都是新的,應該沒有什麼珍藏。
正中間擺着許多桌子,看起來确實像個學堂的模樣。
扶蘇随意拿起桌子上的竹簡,上面用碳筆歪歪扭扭的寫着字:“怎麼不學刻字?”
張良沒有出聲,四丫卻舉起手掌放到他面前,指着中指上的一條疤痕:“因為會受傷,店家說,她很快就會做出來不用刻字的就能寫的‘竹簡’,所以我們隻要學認字就好了。”
扶蘇不贊同道:“這些傷疤可以證明你的用功程度,不能一味讨巧,你這炭筆,一抹就沒了吧!”
四丫重重點了點頭:“是啊,擦幹淨了還能重新寫呢!”
嬴政則是看起了竹簡上寫的字,他并沒有把四丫說的那句話當真。
面前的竹簡上雖然有很多缺筆少劃、連接不上的地方,卻能看出來這些文字的精練。
“這是何人所寫?”嬴政将竹簡拿到張良面前問他。
張良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千字文的一部分:“不知。”
嬴政也沒生氣,現如今很多竹簡都沒有留名:“可有全篇?”
張良頓了一下,慢吞吞的來到一個櫃子面前,取出那份他删減過的千字文,遞給嬴政。
嬴政随手拉過一個椅子,如癡如醉的看了起來。
看到‘起翦頗牧,用軍最精。宣威沙漠,馳譽丹青。九州禹迹,百郡秦并。’(注1)這二十四個字的時候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他這才确定這竹簡是如今的人所刻,他一把拉住張良的胳膊:“先生當真不知這是何人所作?我觀此人之才,不可小觑啊!”
張良不着痕迹的扒拉開嬴政,淡淡道:“确實不知,我起床後,就在家門口看到這竹簡了。”
這話半真半假,他确實是一覺睡醒就看到店家送來的這千字文。
他看第一遍的時候,就猜到了店家的不同尋常。
根據前面的字義,這樣的文人定然是不會亂寫的,但自從秦以後的文字他卻看不懂了,很快他就猜到這篇文應當是後人所寫……
他後面又試探性問了幾次店家,這才得出結論,她應當是沒看過千字文,才敢把這東西交到他的手上。
于是乎,張良隻把其中不能讓别人知道的部分通通删掉。
嬴政也看出全文後半段缺了不少,不待他詢問,張良主動解釋道:“這竹簡本就不全。”
他看完以後,又将竹簡遞給扶蘇,扶蘇喜好研讀詩書典籍,見到這文采極好又從未見過的新作,更是卷不離手。
嬴政又随手拿起一卷放在手上看,剛巧是一本兵書。
拿起來的時候,卻發現有根麻繩将兩卷連在了一起,他索性都拿在了手上,打開一看,竟然是為了兵書所做的注。
他喚來蒙毅一同讨論,蒙毅不斷點頭:“不錯,此人定是個勇猛将士。”
嬴政卻不贊同:“我瞧着不像,你看他刻字的筆畫細緻狹長,倒像個軍師。”
張良在一旁輕咳了一聲:“……這是我注的。”
兩人齊齊打量了他一番,這身形一看就是個文人,這局嬴政勝出!
張良原本因為兩人是秦朝王室很是不滿,但相處以後才發現兩人的見識極多。
趙安此人面冷心熱,極其健談,不論是天文地理還是沙場作戰,再或者是辎重民生都能聊上很多。
一旁的門客話雖不多,但對兵法的見解簡言意赅,其他方面也略知一二,能看出也是個念過不少書貴族子弟,隻是不精于此道。
這兩人的優秀,讓張良成功抛開了自己的抵觸,自打韓國覆滅以來,他滿心隻想着為國複仇,先前往來的友人死的死逃的逃,還有不少投降了秦朝的軟骨頭,為了避免麻煩也不願意跟他往來。
他已經許久沒有跟知識面這麼廣泛的人來往了。
店家說話也很有趣,但她對兵法一竅不通,她的嘴裡還經常會出現他從來沒聽過的成語,對于一個求知欲甚強的人來說真的很折磨。
虞铮铮在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已經被張良給看透了。
一旁的扶蘇:感覺我被排擠了。
晚上下值以後,虞铮铮剛出竈房,就聽到四丫在蛐蛐:“店家,你可算出來了,那兩個貴客正拉着先生要給他灌酒呢!”
虞铮铮:???
她第一反應就是張良被欺負了,難道是嬴政知道了張良是六國餘孽?
她趕緊跑到二樓房間裡,嬴政跟他的門客此時正喝着小酒配花生米,兩個年輕些的已經在空地上刷刷刷舞起劍來。
“好!”
虞铮铮默默關上門退了出去,隻是舞劍,沒要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