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猶如殺意煉化成的箭,裴序立即謙恭地拱了拱手。
葉起警惕地扶上刀,一番插科打诨,讓她差點忘了,這可是莫同塵。
她在群狼環伺的魔教能穩坐教主之位二十餘年,怎麼可能是親善的前輩。
莫同塵盯着裴序半天,突然說了一句:“寒霜劍裴序。”
見他禮貌颔首,她眼神鄙夷,嗤笑道:
“不過是茂王府的一條狗,學了點不入流的劍術,便得意起來了?”
裴序拂去袖上的樹葉,揣着手眼眸含笑,不否認也不接話。
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對于喜歡給自己找個主子的人向來沒有什麼好臉色。
可是大多數人又畏懼師傅之名,所以面對他時即使眼中嫌惡再深,也依然笑着說些冠冕堂皇的話。
從開始故意的忽視就知道,莫同塵不在那些虛僞之人之列。
直白的侮辱好過虛僞的假面。
裴序渾不在意,甚至因為莫同塵的話,更加笃定她中了毒。
這可是絕佳的機會。
他眸底寒光閃過,偏過頭想暗示葉起動手。卻見那人向前一步,目光灼灼盯着莫同塵,
“我看前輩也挺像狗的,那叫什麼來着?嗷~喪家之犬嘛。”
葉起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莫同塵,眼神輕蔑。
她整個人呈現出極度的挑釁姿态,不知道還以為能和莫同塵打個平手。
其實話剛說完心裡就發虛。
姓裴的最好沒看錯這家夥中毒,不然待會死定了!
但她就是氣不過,你一個江湖大前輩,打得過直接動手,打不過趕緊認輸,言語羞辱算怎麼回事?
既然暫時和姓裴的一條戰線,當然要維護‘同伴’。
莫同塵臉色鐵青,身側的手立即攥緊成拳,卻又緩緩放下。
她吐出一口氣,冷淡道:“原來視錢财為糞土的黃金刀,如今也變成了追逐懸賞,不惜和奴才聯手的敗類。”
“哎喲莫大教主,您别不是因為這張嘴才被江湖通緝吧?哪天被人打死,嘴還能叭叭說呢!”
“你!”
“我怎麼啦,你氣不過想殺我,就快把拳頭攥上。一會松一會握的,我看着就累!”
“本座的拳頭與你有何幹系!”
“因為它吵到我的眼睛了!”
莫同塵實力強橫久居高位,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大聲和她說話了,更别提這種小孩子吵架般的罵仗。
一時間心情激動,渾然忘了此行目的,跟葉起吵了起來。
雖然吵不過。
葉起和裴序呆久了,對付莫同塵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還不夠她樂得呢。
兩人有來有回好不熱鬧,渾然忘了此地還有第三個人。
裴序雲淡風輕看着兩人。
行走江湖這些年,當面罵他的人越來越少。
因為當一個人足夠強大,便不會有人敢以性命為代價直抒胸臆。
從那句‘喪家之犬’後,他便靜靜地看着葉起。
看她挑釁莫同塵,看她嗤笑莫同塵。
她站在他身前,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态。
往日将他氣得半死的嘴,此刻說出的都是維護他的話。
她不喜歡挽發,一直是将滿頭烏發高高束起,微卷的長發垂在腦後,因為主人指指點點的動作蕩來蕩去。
即使是一個背影,都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裴序恍然想起,莫同塵此刻中毒,機不可失。
他打算去抓住她的手,可兩人間的珍珠紗,在月光下朦胧似幻,像是一個易碎的夢。
裴序伸出的手頓住,懸在那條紗上。
“跟奴才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下場!”
“不勞大教主操心,我們活得肯定比您長!”
兩人吵架的方向越來越偏,裴序眼底劃過一絲極淺的無奈,直接握住了她。
葉起正罵得起勁,突然被人牽住,驚訝地轉過頭。
死對頭垂着眼看不清表情,隻是說了句:“莫同塵在拖延時間。”
葉起一拍大腿:“哎你不早說!”
怪不得吵不過她還要吵!
拖延時間說明沒有把握能打赢他們,早知道不跟這人費口舌了。
葉起拽着裴序就沖了過去:“姓裴的,劈不中她我就砍死你!”
她理所當然地說出兩人聯手時必定要說的話,卻沒有等來意料中的回擊。
詫異轉瞬即逝。
感受到身側的凜然殺氣後,葉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定是被莫同塵方才的話氣到,所以沒工夫再來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