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
冷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葉起抿着嘴,不搭理上官名,固執地給裴序纏傷口。
裴序無力地靠在她的肩頭,傷口其實并不深,但是流血太多有些暈眩。
他想說,缺心眼别包紮了,反正待會就要死。
但是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又說不出來。
他仰起頭,見她滿臉憤怒,心下好笑,兩個人捆一塊都不夠上官名打的,技不如人有什麼可生氣的。
上官名面無表情,冷笑一聲。
“還想裝啞巴?”
她的刀又逼近一寸,眼中的殺氣卻漸漸淡化。
“難道是恥于承認自己的名字?”
裴序眼神微動,拽了拽依然沉默的人。
葉起動作一停,将布條在他背後打了個結。
她看着傷口終于止住了血,深吸一口氣,倏地站起來,指着上官名的鼻子怒氣沖沖道:
“叫叫叫,叫你大爺!對,我就是葉起,怎麼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愛殺江湖人你就别躲在這,趕緊出去多殺幾個!”
“最好把全江湖的人都宰了!”
“你這個老婆子,要動手就少吵吵!你不嫌煩我還煩!”
“你的雞做得難吃死了!”
“什麼宮廷秘方!”
“路過的狗餓三天都不會吃!”
四下寂靜。
裴序此時不光傷口痛,心也累,不愧是缺心眼……沒看出上官名突然轉變了态度?
一通發洩,葉起頓時心情舒暢,破罐子破摔地閉上了眼睛,就等着那把刀砍下去。
求饒沒用,隻會讓想殺人的家夥更痛快,她也不想求饒。
她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但是眼前的對手太強了,比十幾個宮必行摞一塊還強。
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
剛才幾招從未有過的憋屈,她受夠被人逼得狼狽逃竄的感覺,甚至連累别人受傷。
趕緊死了,也好過被攆死狗一樣耍。
腦袋掉下來碗大個疤……
不是,上官名幹嘛還不動手?難道打算再去炖鍋雞折磨她?!
等了半天,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出現,葉起眯縫着眼睛睜開,隻見上官名神色淡然,平靜道:
“那是你舌頭有問題。”
反正打算死,葉起下意識就要罵回去,突然被人拽住手。
裴序沖她搖了搖頭。
他的臉沒有任何血色,本來白皙的膚色,此時仿若透明,眼眸也因為疼痛泛着淚光,整個人仿佛一捧雪,馬上就要被風吹散。
葉起抿緊嘴,彎下腰将人慢慢扶了起來。
上官名的刀緩緩移開,并沒有制止他們。
裴序站穩後忍着疼痛,彎腰行禮,啞聲道:
“我們受人所害,實在是無奈才打擾到前輩。”
“刀鬼縱橫江湖四十餘載,難逢敵手。如今手下留情,在下銘感五内。若有任何事能夠替您分憂,必定竭盡全力,萬死以赴。”
“但求前輩放我們一條生路。”
他極盡卑微,疼得臉都白了也沒有直起腰。
可上官名置若罔聞,隻是慢悠悠地擦刀。
葉起不由心頭火氣,一個跨步擋在裴序身前。
她是真想直接揍上去,但是知道螳臂當車,也知道不能讓姓裴的白費功夫,隻能咬着牙,壓住火,努力放柔聲音:
“前輩,跟你說話呢。”
上官名眼眶黑洞洞地,卻好像能看穿葉起的心思,她沒搭理她,轉過頭淡淡道:
“小崽子,剛才的刻舟十九式用得不錯,裴星瀾是你什麼人?”
裴序太怕葉起又不管不顧地沖上前,見她橫擋過來趕緊拽住這人,一聽上官名的問話立馬恭敬回道:“正是恩師。”
上官名點點頭:“你比你師傅有出息。”
裴序連稱不敢。
葉起見他疼得厲害,連忙抓住他的手,想用蠱提升内力讓他臉色好一些。
就聽上官名一聲長歎,悠悠道:“讓我放你們走很簡單。”
葉起白了她一眼,心中不忿,老東西終于說正事了。
她這會回過味兒來,看出這人估計是有事想讓他們去做,所以沒有下死手。
隻是,如果連上官名都做不到的事,他們又怎麼可能辦到?
還是說這件事,會要人性命。
“葉起。”
葉起轉過頭,隻見上官名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字一頓道:
“我要你拜我為師。”
葉起瞪大眼睛,脫口而出:“不可能!”
江湖中大忌便是另拜他人為師,因為這等于是在告訴所有人,你前一位師傅武功不如别人。
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沒有人願意以這樣屈辱的方式昭告天下,自己武功差到徒兒都跟人跑了。
同時,能做出此等舉措的人也被所有人鄙夷。
撿了高枝就飛?
今日拜這個,明日拜那個,跟三姓家奴有什麼區别。
江湖最蔑視的就是奴。
王公貴族的狗,給自己找主子,是奴才;拜高踩低的小人,見強者就跪,更是奴才。
葉起不想當奴才,更不想讓葉飛白被人嘲笑。
她大聲重複道:
“我絕不拜你為師!”
‘铮——’
上官名揮手打落流雲刀,橫刀架上她的脖子,冷聲道:
“你再說一遍?”
葉起眼神兇狠,聲音更冷:“我葉起這輩子隻跪葉飛白一個人,也隻認她做師傅!”
刀鋒銳利,破開了表皮,葉起的脖子瞬間滲出血。
裴序看着她視死如歸的眼神,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