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眼跟葉前輩感情深厚,她又是個驢脾氣……想讓這人松口還不如求上官名,他轉頭道:“前輩,您……”
上官名眼神不耐飛起一腳,裴序胸口猛然鈍痛,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筝飛出去。
‘砰——’
重重摔下的人捂着胸口眉頭緊皺,鮮紅的血從唇角緩緩流出,臉色霎時間比紙還白上三分。
葉起當即大怒:“你殺我好了!沖他幹什麼!”
上官名氣笑了,一把扔開刀,掐住葉起的脖子将她整個人舉了起來。
“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看你有幾份天賦,起了愛才之心,如今不識趣,殺了便是!”
刀夠快,人死的瞬間是感覺不到疼痛的。所以有的人才會悍不畏死。
但是窒息這種死法,感受着死亡漸漸逼近,卻不知何時才能解脫,才最折磨。
上官名見過太多人在死亡面前露出醜陋的嘴臉,她更不信有人能對絕世武功不心動,不過是放不下那些所謂的面子罷了。
這種時候,就需要就坡下驢,給她個台階。
手上的力道一點一點加重,上官名勢要讓葉起低頭求饒。
葉起臉漲得通紅,死咬着牙,不發出任何呼喊。
洞頂的月光浮動,漸漸幻化成葉飛白的笑容。
【多帶點銀子,這次下山好好玩。】
師傅……葉起眼神開始渙散,隻覺得空氣稀薄,呼吸越來越困難。
上官名感受到面前的人似是快要斷氣了,唇角微勾,慢悠悠道:
“我隐居渭水三十年,悟出的刀法當世無人能匹。葉飛白的破風刀法,錯漏頗多,平白浪費你的根骨。若是學了我的武功,問鼎江湖,指日可待。”
再加一把火,不可能不屈服。
上官名沒了眼睛,隻能看到黑暗,等了半響,那個人終于開口說話:“我……問……”
她心下一喜,手不自覺松開了些,就聽葉起‘喝喝’喘了兩口氣,啞着嗓子虛弱道:“我問你大爺。”
上官名一愣,狠狠掼倒手上的人,恨得直喘粗氣。
什麼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肺部火燒火燎地疼痛,全身調動不了一點力氣。
葉起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試圖讓自己好受些。
裴序失血過多,隻覺眼前發黑,他慢慢支撐起身體,雙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葉起轉過頭,裴序的血流到地上彙聚成一小灘,他面色慘白好不容易站起身,又被上官名拎着後襟扔了過來。
她氣得想罵人,但這會連罵人的力氣也沒有,隻能啞着嗓子問句:“姓裴的,死得了嗎?”
裴序的目光從她青紫一片的脖子滑過,頓了頓,哼笑道:“比你活得長。”
傷口裂開,背部一片黏膩,不适感比疼痛更讓裴序難受。
他努力去忽略那種不适,深吸一口氣,仰頭看向上官名,冷靜道:
“前輩是擔心後繼無人?在下若是尋來兩個天賦絕佳的孩子,不比成年的葉起更适合傳承您的武學嗎?”
上官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欣賞地說道:“你很聰明。”
她能感受到這兩人此刻緊緊相依偎,仿佛想從對方身上汲取力量。
可惜,長相守可不是什麼蓋世神功,作用有限。
上官名若有所思,又轉頭問葉起:“你真不怕死?”
葉起喉嚨劇痛,卻還惦記着方才她貶低葉飛白的話,喘了口氣,吼道:
“我師傅的刀法天下無雙,就是殺了我,我也不屑學你的狗屁武功。”
上官名也不生氣,微微一笑,彎腰拾起剛才丢掉的刀,慢條斯理地擦去灰塵。
她一步一步走過來,葉起挨着裴序,不由自主攥緊他的手。
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但她心裡突然不安,仿佛有些事已經不受控制。
上官名走到兩人面前,摸了摸葉起的頭,被狠狠拍開也隻是溫柔地笑,好像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像十分不得已地,舉起刀橫在了裴序的肩膀上。
“我猜猜,王府門客,平日裡沒少受人白眼吧?”
“可裴星瀾威名在外,那些人心裡再怎麼鄙夷,面子上也不敢得罪他的徒兒。”
“但是十年後,甚至不出十年,這個小崽子會比劍中君子成就更高。”
“到時不用再仗着師傅,他也能靠自己出頭。”
葉起茫然地看着上官名,不明白裴序的事和拜師有什麼關系。
上官名的眼眶黑洞洞,卻仿佛閃着殘忍的光,她微笑道:
“可是,若小崽子英年早逝呢?”
“整個江湖的人,怕是都要松一口氣。”
“不用對着自己瞧不起的人,點頭哈腰。”
“如果是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今天,我就幫幫那些虛僞的江湖人,如何?”
葉起呆呆地看着她,神光逼人的丹鳳眼因不敢置信顯得有些傻愣,就聽上官名“啊”了一聲,補充道:
“對了,如果他死了,長相守也能解開。我教起刀法會更方便。”
上官名保持微笑,輕聲道:“還是說,你真不怕死?”
沒有人不怕死,不怕自己死的人,也會害怕别人因自己而死。
愧疚和自責,會像附骨之疽,日夜折磨着有良心的人。
甯死不屈的葉起,顯然擁有這種被折磨的資格。
上官名在心中默默歎氣,活得久了還是有好處,總能想到各種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十分開心沒有再聽到那頭犟驢義憤填膺地罵人。
漫長的等待。
衣物拉扯的聲音、低聲呵斥、推搡聲,紛紛而至。
最後,犟驢聲音顫抖着,終于說出那句她期盼已久的話。
“師、師傅在上,”
一直冷靜的人終于失控。
“姓葉的!你起來!我不用……”
上官名眼皮一合,揮手點上那人全身穴位。
本以為是個識時務的小崽子,沒想到也有這種不必要的良心。
‘噗通’一聲,似是有人跪在她面前。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磕頭聲的悶響回蕩在洞中,昭示行禮之人的鄭重。
‘咚’‘咚’‘咚’
叩首如此用力,一定很敬愛她的師傅。
上官名滿意地笑了,柔聲道: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