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即将淹沒口鼻的瞬間，葉起連忙深吸一口氣。
潭水從四面八方湧來，身體像是裹了層雪寒涼。
葉起冷得打了個顫，最後的視線定格在上官名空洞的眼眶，随後便陷入黑暗。
水下安靜得像是另一個世界，她看不見裴序在哪，也無法出聲詢問。
葉起踩着水，手胡亂向四周揮舞着，在碰到另一隻手時，莫名松了一口氣。
雙手交握的瞬間，内力洶湧增加，五感因此更加敏銳。
遠處，豆大的一團光像是烏雲掩住的月亮，霧蒙蒙地模糊，卻也驅散了黑暗。
借着這點光亮，她終于看清身邊人。
俊美淩厲的輪廓，因為朦胧的光稍顯柔和，那雙鳳眸在水下潋滟生輝，墨發像是海草纏繞在暗紅衣袍上，魅惑得像是攝人心魂的水妖。
手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葉起恍然回過神，看見裴序疑問的眼神，趕忙搖頭。
他的眉心舒展開，伸手指了指那處光亮，葉起微微颔首。
那團光亮看似很近，但遊了半刻鐘，瞧着還是那麼遠。
不過習武之人閉氣是基本功，兩人又有蠱加持，一時片刻倒還不打緊。
裴序抓着她的手向前遊，葉起發現自己隻需要撲騰一雙腿就行。
于是她便起了閑心打量四周。
這裡的魚長得都奇形怪狀。
有些好像沒有眼睛，像是一顆球短又高；
有的頭顱巨大，根本分辨不出哪裡是身體；
還有一些額頭發光的，遠看像是頂着一盞小燈籠。
她心裡好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遊到眼前的燈籠魚，魚頓時尾巴一擺，飛竄着遊走了。
它的光清楚地照亮逃跑的路線，霎時間消失在黑暗中。
葉起眼神微動，拽了拽裴序，等他回頭不解地看過來時，伸手指向剛才那條魚經過的地方。
她好像看到奇怪的東西，一閃而過。
見他點頭等在原處，葉起便松開手遊了過去。
茂盛的水草搖擺，時不時露出一點不屬于深水的雪色。
讓人好奇想去探查，是什麼東西白得晃眼。
葉起飄浮在水草前，猶豫地伸出手，厚厚的水草被撥開的瞬間，一顆慘白的骷髅頭乍然出現。
它瞪着黑洞洞的窟窿，上面盤着幾條水蛇，它們仿佛發現了侵略者，瘋狂扭動着身體。
葉起動作一僵，下意識“啊”一聲，‘咕噜咕噜’氣泡從嘴裡飄出，水争先恐後地湧進口鼻。
她趕忙捂住嘴向後退，但吊在胸口的那股氣已經散了。
葉起被水嗆住想咳嗽，也隻能狠狠忍住，肺部頓時悶痛。
她揮舞着雙手，試圖驅趕走窒息感。
但隻是徒勞。
這一刻除了眼前的骷髅，水下仿佛隻剩自己一個人。
就在這時，她突然感到腰上一緊，裴序的臉倏然在眼前放大。
他眼底滑過一絲無奈，扶着她的肩膀貼了過來。
唇上一片柔軟，葉起瞪大眼睛，急切地捧住裴序的臉，緊緊貼着他的唇，拼命地在他口中尋求空氣。
她手忙腳亂地，舌頭便在這時掃過一個比他的唇還要柔軟的東西。
葉起身體一僵，慌忙松開手，她含着一口氣，強自鎮定，若無其事地擡起頭。
隻見裴序眼神平淡，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方才不小心的失誤。
葉起松了一口氣，餘光正好瞥見那處光源已經近在咫尺，她趕忙指了指不遠處。
裴序微微颔首，兩人踩着水同時遊過去。
隻是牽了一路的手，都默契地沒有再伸向對方。
葉起擺着兩條腿，直勾勾盯着光源，努力将奇怪的念頭從腦海趕走。
【剛才那些魚一看就不好吃。】
【他的嘴怎麼這麼軟？】
【莫同塵肯定已經被别人抓走了吧。】
【他的……怎麼比嘴還軟？】
她沮喪地閉了閉眼睛，不管怎麼轉移注意力，方才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唇上和……
葉起懊惱地咬住自己的舌頭，都怪它！
*
渭水以北有個海水彙聚的清龍潭，每月因為潮汐漲落會出現一天的幹涸。
每當這時，附近的漁民便會休息一日。
而其他時間則是風雨無阻地出海捕魚。
不過每次出海前，大家都會去清龍潭旁的海婆龛祈求保佑。
小虎今日睡過頭，等趕到海邊，鄉親們的船都已經出發了。
他拿着漁網和幹糧，剛到了海邊着急忙慌去推船，才想起海婆龛還沒拜。
于是放下東西又慌張地跑向不遠處的清龍潭。
還沒靠近海婆龛，隻聽得‘嘩啦’一聲。小虎驚訝地回過頭，兩道紅色身影從水裡爬了出來！
他吓得一激靈拔腿就想跑，卻在看清其中一人恍若神仙的樣貌時又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海婆娘娘顯靈了？”
“呼——呼——”
憋悶感一掃而空，葉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隻覺得終于活過來了。
習慣了洞中昏暗的光線，明亮的太陽刺得她眼睛發澀，忍不住眯起來。
葉起抹了把臉，擡手擋住陽光，遠處的藍天和大海連成一片，暖風拂面，清新的空氣洗滌肺部，身體都跟着輕盈。
雖然還不清楚身在何地，但卻有種再世為人的暢快。
她轉過頭，想問問裴序接下來去哪。
就見那人氣定神閑擰着衣物的水，濡濕的烏發貼在玉白的臉上，臉不紅氣不喘。
葉起心中納罕，明明剛才被她吸了那麼多空氣。
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裴序慢慢轉過來。
他全身濕透，衣袍貼在身上，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宛如山谷起伏。
葉起不自在地将目光上移，那張泛紅的唇就這麼撞進了她的視線。
她慌亂地移開眼，學着他也開始擰衣服，結果手忙腳亂地，明明攥着的是衣袖，卻帶起了裙擺，将内襯都露了出來。
葉起連忙放下撫平，隻覺得手足無措，渾身不自在。
就在她懊惱自己怎麼這麼蠢的時候，就聽到一聲嗤笑。
“不過是渡口氣，難道葉少俠是第一次和别人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