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聽出挑釁的意味，猛地擡起頭就看到裴序眼神戲谑，唇角似笑非笑。

拼命忽略的觸感和不服輸的脾氣瞬間被這個表情點燃，炸起心頭火一片。

“胡說！我都不知道親過多少人了！你的嘴還不算最軟的！”

‘呱呱——’‘呱呱——’

四下寂靜，隻有遠處的海鷗發出的鳴叫仿佛嘲笑，乍一聽會給人錯覺，以為在喊“傻瓜”“傻瓜”

葉起面無表情，擰衣服的動作透出心如死灰般的頹喪。

從小到大所有後悔說出來的話，一一回響在耳邊。

都是姓裴的，他再敢瞎說直接掄拳好了，解釋什麼！

她悲憤地瞪了一眼裴序，卻發現他抿着嘴，眼神晦暗不明。

葉起的臉上頓時綻放出勝利的喜悅。

果然任何事情都不能認輸，姓裴的沒話說了吧！

“神仙？”

聽到一聲疑惑，兩人轉過身，發現一個半大少年，就在不遠處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們。

葉起這才看清四周環境。

此處背山靠海，花草繁茂，除了一座海婆神龛，沒有可以辨識的景物。

那條水道七拐八拐，出來後更是辨别不清兩人此刻的方位。

葉起問道：“小孩，你知道這是哪嗎？”

少年見他們走出清龍潭，日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拉成長長的一條，這才反應過來，是人不是仙。

他長舒一口氣，好奇道：“這裡是馮家村，你們為何會從清龍潭鑽出來？”

葉起眼神茫然，仔細回想着馮家村在渭水的哪面。

又見少年等着回答的認真眼神，打着哈哈：“天熱，我們下去遊兩圈。”

少年将信将疑，仔細一看才發現兩人穿着的是婚服。

逃婚、私奔、京城人的新花樣……各種猜測湧上腦海。

“距離此處最近的城鎮，可是葫蘆藤？”

清冷的聲音打斷少年的思緒，就見那俊美無俦的人正看着自己。

少年慌不疊地點頭，生怕回晚了讓他不高興。

葉起驚訝道：“居然已經離開渭水了？”

沒想到從崖洞到這，能有十幾裡遠。

葫蘆藤在整個姜國算不上什麼，但在渭水以北的城鎮中是排得上名号的繁華小鎮。

不過最重要的是，彙集江湖各種消息的百聞樓，正好也在這個鎮上。

葉起若有所思，轉過身時正好撞上裴序投來的目光。

她瞬間明白姓裴的和她想到一處去了。

當務之急是要打探清楚，懸賞有沒有人完成，莫同塵此刻身在何處。

正好趕去葫蘆藤一探究竟。

葉起目光一頓，停在裴序胸口濕透的金色雲紋上，朗聲笑道：

“小孩，能不能帶我們去你家換兩身衣服？不白要，這位公子别的沒有就是錢多，你開個價吧！”

“……葉少俠還真是大方啊。”

“這不有你嘛，裴大财主。”

小虎見他倆舉止磊落，言語大方，不由心生好感。

想着過了晌午再出海也行，今日爹娘去鎮上賣貨，也不會說他。

而且長得這麼好看的人，必定不會訛人。

于是開開心心地領着人回了自己家。

路上遇到小夥伴和長輩們驚豔的目光，更是得意起來。

他馮小虎也是朋友遍天下的人啦。

“夭壽噢，這剛成親就掉海裡了？”

“小虎說是鎮上來的，可能他們水性不好吧。”

等兩人換好馮小虎爹娘的衣服後，全村都知道有對小兩口不會水還想洗鴛鴦浴。

老人搖頭：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馮小虎端着兩碗水回到屋子裡後，被眼前的景象驚豔到。

明明爹娘也是身高馬大的，但這兩人手長腿長，穿上爹娘的衣物，腳脖子和手腕都露了出來。

雖然不合身，可他們渾不在意，長發高高束起，潇灑自在地不像村子裡的人。

馮小虎低頭看了看，兩隻碗不成雙，一隻碗邊還有缺口，又破又舊。

他頓時猶豫，倒好的水怎麼也不好意思往他們面前送。

葉起正和裴序商量，事不宜遲，兩人得趕緊出發。

說着話，餘光看見小孩的神色，她挑了挑眉，大步上前接過一隻碗，笑道：

“小孩，可是給我們的？”

馮小虎見她神色爽朗，羞澀地點點頭。

“井水就是更甜些。”葉起喝完咂摸着味道，接過另一隻碗遞給裴序：“姓裴的，你也嘗嘗。”

裴序收好婚服，看到碗的瞬間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他正要拒絕，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葉起。

她剛喝完水，唇上一抹晶亮，像是花瓣上的露珠。

顫抖的睫毛，昏暗的水下，還有奇怪的柔軟……

裴序慌亂地移開視線，一把接過水，想壓下那股莫名的口幹舌燥。

喝完後又快速掏出錢，連帶着碗一起放在少年手裡，目不斜視就往門外走。

葉起撇了撇嘴，也不說招呼她一聲。

她趕緊跟馮小虎道聲謝，急步趕上去。

等追上才發現這人耳尖绯紅一片，又因為他生的白，通紅的耳朵像是雪中桃花。

葉起詫異道：“姓裴的，你耳朵怎麼紅了？”

“……太熱。”

“熱嗎？這還沒到小滿呢。”

“趕緊走，不想要黃金了？”

“啧，錢串子。”

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徒留下馮小虎發愣，等他回過神看着手心的錢又是一驚。

姐姐說給八百文的時候他就說太多了，二百文就好，兩件舊衣不值錢。

那時神仙還很滿意地沖他點頭呢，可怎麼最後給他的是……三兩？！

小虎趕緊咬了一口銀子，發現是真的後熱淚盈眶，果然是心善的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