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大菠蘿！”

被捆在樹上的瘋男人又開始唱歌，衆人回過神來，燕南飛的镖師令脫手而出，正中男子啞穴。

“我呃……”

男子沒了伴樂，安靜地扭動，因為被捆了手腳所幸脫不了衣服。

“小子，這次不光是因為莫同塵。你看看我們的镖師，若一輩子這樣發癫，人就徹底毀了。”

燕南飛對裴序心生好感，說話便比方才客氣許多。

不過一說完立馬瞪向老道士：“你要想抓莫同塵，就先把那個苗疆人交出來！不然我就守在這，讓你們誰也出不去！”

段清風眉毛一豎，挽了個劍花指着老太太：“聽不懂人話？我都說了八百遍了，人家是來中原找孩子的，誰有功夫折騰你臭走镖的！”

“臭牛鼻子蹬鼻子上臉是吧！找孩子找到中原？誰不知道苗疆人輕易不踏足中原，找理由也找個像樣點的！”

“人家孩子就是丢在這又有什麼辦法？臭老婆子是不是故意找茬！”

“找你大爺個腿兒！那苗疆人就是你們青城山的幫兇！别想脫屎褲子！”

“你放屁！”

“你就是屁！”

葉起熟練地一把抱住老太太，慕容嫣熟練地滑跪一把摟住老頭的腿。

倆人加一塊快兩百歲了，唾沫橫飛罵出來的話和街邊小孩子吵架沒什麼區别。

“你吃屎！”

“我吃你！”

“我骨頭硬硌死你！”

“我牙口好咬死你！”

葉起納悶，燕前輩今年是八十五了吧？怎還如此有勁？跟個大炮仗似的快要抱不住了！

她想到方才段清風的話，趕忙沖裴序使眼色。

裴序見她整個人被那牛犢子似的老太太帶得一蹦一蹦地，眼中閃過笑意。

葉起發現這家夥半天沒動靜原來在看戲，馬上一瞪眼，看戲的人立馬掩飾性地咳了兩聲。

眼看着其他人因二老的罵仗又要熱血沸騰，就聽一道清冷的聲音悠悠響起。

“在下知道苗疆人想找的孩子在哪。”

全賴這個聲音灌輸的知識讓大家茅塞頓開，于是衆人下意識一靜，齊齊看向白袍男子。

青雲觀内，大殿上的石柱後，一道身影藏在暗處若隐若現。

裴序眼神微動，朗聲道：“兩個少年，一男一女皆是十三四歲。少男藏青色衣衫的花紋和少女頭上的銀飾一樣，都是萬壽藤。”

衆人開始以為他是為了勸架，一聽說得這麼詳細便不由凝神細聽。

那道神秘的身影一頓，似是想出來又在猶豫。

裴序勾唇一笑，淡淡道：“少女名叫多蕾。”

懷裡的老太太終于不撲騰了，葉起看着裴序，隻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蝴蝶在撲騰。

姓裴的記憶真好，她見了那對孩子兩次也沒記住什麼萬壽藤，他卻連女孩的名字都能記住。

多蕾？還挺好聽的。

“多蕾！尼亞！”

急切的聲音帶着奇怪的口音，衆人一轉身，便看到一個人跌跌撞撞從道觀跑了出來。

那是個三四十歲的苗疆男子，濃眉大眼皮膚白皙，一身藏青色短打幹練利落，頭戴黑色抹額，抹額繡的金線萬壽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虎威镖局的人一看清男子的臉，當場炸了鍋。

“好哇，怪不得死活要藏着人！這不是當年的奸夫嗎！”

“牛鼻子老臉都不要了！幫着莫同塵藏奸夫！”

道士們撸起袖子便反唇相譏。

“什麼奸夫！我師姐又沒和燕無痕完婚！”

“當年還是燕無痕放他們走的，說要成全有情人。别想裝失憶啊！”

镖師們立馬不幹了。

“還叫師姐？！看來完全沒把我們虎威镖局看在眼裡！”

“你們青城山如此不要臉面，那就别怪我們不客氣！”

兩邊說着就要抄家夥動手，段清風低歎一聲竟是撒手不管了，反倒是燕南飛大喝一聲：“都給老娘閉嘴！”

一群人霎時間安靜下來，但還是不甘心地用眼神罵着粗話。

苗疆男子全副心思在剛才提到“多蕾”的人身上，也不顧周圍亂糟糟一片和燕南飛的怒吼，直接奔向裴序。

他神色焦急比劃着雙手，中原話夾雜着苗疆話，半天也沒人聽懂是在說什麼。

苗疆男子見衆人一頭霧水，急得轉身想去找段清風，誰知一雙枯瘦的手突然握住自己，鄉音就在耳邊響起。

“好孩子，尼亞是你什麼人？”

衆人大驚，尤其是慕容嫣和镖師們，姑祖母還會苗疆話！？

男子微微一愣，老太太個子不大，氣勢凜然，但又一臉慈愛，于是他試探道：“燕婆婆？”

燕南飛笑着點點頭，男子面上一喜剛要回答，便聽段清風歎道：“尼亞是他哥哥，那孩子……三年前就病死了。”

燕南飛的手不由一松，怔怔地看着男子的圓眼，眼前浮現的卻是二十年前那個少年的臉。

他那雙又圓又亮的眼睛盡是不解，語氣天真道：“我喜歡她，她喜歡我，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

後來也是這個孩子，離開中原前特地來到虎威镖局，哭紅了一雙眼睛不停地道歉。

“原來喜歡的人被搶走這麼難受，燕婆婆，幫我和燕無痕說聲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做錯了。”

他叫尼亞，便給莫同塵起了個苗疆名字“多蕾”，說這兩個名字在苗疆話裡寓意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