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地看着他,雙眸映着雪光,璀璨生輝。
“撲通”
裴序慌亂地移開視線,尋着雪山冷冽的空氣。
迷情香?沒有迷情香。
“撲通”
他急忙地看向四周,這裡不是青雲觀,沒有長輩的調侃和古怪的氛圍。
“撲通”
他緊緊地按住胸口,為什麼?
“撲通”
他又擡起頭,迷茫地看向那個人。
“撲通”
她的眼睛還是那麼亮。
“撲通”
為什麼。
“撲通”
為什麼隻是看着那雙眼睛。
“撲通”
心就跳得這麼快……
“撲通”
【情根深種,緣水難澄】忘憂了然的聲音。
“撲通”
【情根深種,甘為其死者,長相守自動化解。】金不換調侃的聲音。
“撲通”
【我是瘋了才會對缺心眼情根深種。】……他不屑的聲音。
“撲通”
“姓裴的,走什麼神呢?”她笑的聲音。
“撲通”
鳳眸無措垂下,他捂着狂跳的心,努力不去看她,喃喃:“真是瘋了……”
正是心亂如麻,裴序滿腦都是此事絕不可能,鼻端卻突然萦繞葉起身上特有的草木清香。
香氣近得,仿佛他又将人攬在懷中。
葉起見裴序垂下頭緊捂胸口,不由心下疑惑,隻以為他是不舒服,剛想走近問問,卻見裴序猛地擡頭,眼神慌亂,聲音也跟着結巴。
“你、你别……”
葉起茫然,姓裴的怎麼跟中邪了似的?
不會真生病了吧?
她一擔心下意識想去摸他的額頭試下溫度,裴序頓時如臨大敵,逃也似地往後退。
他退得極快,讓人來不及反應,葉起臉色一變急步追上就要去拽人:“蠱不能……”手剛伸過去,便被他急急躲開。
葉起瞪大眼話還沒說完,頓時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這一跤面朝下摔得着實,腦門還正好磕在雪上,冰冰涼涼透進心裡。
葉起艱難地爬了幾步,心裡莫名升起失落,郁悶地抹去臉上的雪。
她和姓裴的這幾天同進同出早已培養了默契,又加上來到天山後一直琢磨着進山的路,于是就忘了栓繩。
沒想到姓裴的……還是這麼讨厭别人碰他。
還說什麼不讨厭她,都是在扯謊。
她剛才手都還沒挨到他的衣角,他就像看到了怪物一樣避之不及。
葉起站起身默默拍打着披風上的雪,悶悶地不說話,也不再關心那人捂着胸口是中邪還是發熱不舒服。
拍打的動作漸漸停下,她餘光迎着披風的雪白,心裡泛起苦澀。
為進山準備衣物時,她一眼看中了這件白狐披風,但是姓裴的已經買好了兩件鴉青色大氅。
那個錢串子,白狐披風這麼貴肯定不給買,而且要是大氅退不了,浪費了錢又要心疼。
于是她就摸了摸狐絨,什麼話也沒說。
可是等到了天山的時候,大氅變成了白狐披風。
姓裴的見她驚喜,瞥了一眼,嗤笑:葉少俠如此中意,在下若是不給,怕被你謀害在雪山。
可她隻是多看了兩眼,他就知道……
不是錢串子嗎?幹什麼要買這種價格不菲的披風。
她開心極了,就像阿雪百忙之中還給她準備生辰禮物,就像小金帶着她喝遍金家的酒,像小嫣夜半帶她登上淩雲台的檐頂看夜空下的大海……
但又和那些開心不太一樣。
她當時看着他狹長的鳳眸,胸口湧上奇怪的酸脹感,好像有蜜從酸脹處流出來,甜絲絲的。
估計是因為兩人曾經是死對頭,就像雲渺鎮的道士和镖師,他們都不知道鬥多少年了,還是打得你死我活。
江湖上的死對頭能變成至交好友,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所以和姓裴的在一起的開心,自然就和其他朋友不太一樣。
但現在再看這件白狐披風,她隻覺得滿心失落。
明明讨厭她,幹嘛還在乎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你、你怎麼了?”
讨厭她的人聲音很輕,葉起擡眸看去,就見他守着剛好三尺距離,一步也不靠近。
就像兩人最開始中蠱的時候。
她鼻間一酸,又煩躁光自己難過個什麼勁,暗罵一句沒出息,于是便抿住嘴,冷聲道:
“裴公子若是讨厭我,請提前說清楚,省得沒等蠱解開,在下就被你害得先摔死了。”
葉起雙眼瑩潤泛着光,說完憤憤地背過身也不看他。
裴序一呆,趕忙上前,慌道:“我怎會讨厭你,我在青雲觀就說過了,我不讨厭……”
“裴公子不必粉飾太平,反正此行結束,咱們橋歸橋路歸路,誰也别耽誤誰。”
她的背影決絕,聲音平靜又認真,好像在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橋歸橋路歸路】
【橋歸橋……】
裴序眼神茫然,那句話像是一把刀在胸膛割開一道口子,冷冽的風卷着雪,不斷地從傷口灌進去。
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