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揮劍擊碎着空中飛落的石塊,這一瞬間肋下現出破綻無所遮掩!
葉起心裡一急,飛踏上前揮刀就去攔那一劍,直到劍光逼近空蕩蕩的手腕,她才恍然想起——
刀沒拿回來。
左手會被砍掉。
會再也拿不了刀。
他會死。
右手也可以練刀。
電光火石間,不管閃過多少念頭,那隻手分毫未動護在裴序身前。
葉起看着劍鋒寸寸逼近,腕骨甚至開始迸發痛意,突然,溫柔的墨藍色兜頭而來,掩蓋住漫天碎石和鵝毛大雪。
她恍然聞到雪松香氣。
“别怕。”
她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
“噗——”
還有劍鋒沒入血肉的聲音。
宮必行眼中一喜,正要抽劍而退,力道一滞,劍身突然被人握緊。
“滾。”
冰冷的聲音似雪森寒,淩厲的眉眼殺意駭人。
鴉青色大氅完全蓋住了白色披風,骨節分明的手搭在滴血的劍鋒上,倏地狠狠握住。
宮必行瞳孔緊縮,隻覺一陣震動,劍身盡數碎裂。
那個人不顧腹内殘劍,單臂緊緊箍住懷中人,另一隻手執劍猛地一擡一翻,劍風霎時四起。
漫天劍光如鴻羽般輕盈,卻暗藏無堅不摧的殺機。
宮必行呆愣地舉起斷了的劍,無數的劍鋒撲面而來,她下意識擡臂去擋。
【行兒,最後一招等我悟透,再教給你】
【等你悟透宮丫頭就成宮婆婆了!還是跟我練刀好。】
回憶淹沒在劍光和風雪之中。
緊追不舍的鳴鴻劍已經消失,無數的碎石和冰塊還在下落。
“叮”
寒霜劍掉落發出一聲脆響,鴉青色的身影踉跄幾步,跪倒在地,懷中的人霎時摔了出去。
葉起一頭撞上石壁,額角磕破鮮血登時湧出,她翻身跳起,連滾帶爬向那人奔去。
天地之間皆是蒼白之色,唯有墨藍長袍下鮮紅一片。
流失的血仿佛能帶走所有熱意和生氣,隻留下徹骨寒冷。
腹部的傷口不斷有風雪灌進去,整個人被凍住般,連呼吸都困難。
裴序望着漫天大雪,瞳孔漸漸渙散,他近乎呓語地喃喃:
“别……哭……”
“轟隆——”
又一聲巨響,大地在雪崩的沖擊下顫抖着,山谷中回蕩着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從天而降無數碎石,每一塊都鋒利如刀。
葉起跌跌撞撞跑着,疾速落下的石塊砸在她的背上、肩上、腿上……她雙目失神地看着那個人,縱身一撲,将他整個人護在身下。
雪霧彌漫,遮天蔽日,世界瞬間被雪流掩蓋,一切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
“小裴!”“葉起!”“葉姐姐!”
方才兩劍不過發生在須臾。
逃出生天的人隻來得及看清那緻命一劍,那驚豔一劍,還未狂奔趕回去,就被奔湧的狂雪阻攔。
他們隻能看着那兩道緊緊相擁的身影,青白交纏被雪浪卷走,再也找不到蹤迹。
*
雪崩後的天山,除了呼嘯的風雪,安靜得仿佛另一個世界。
白茫茫的大地上,零零散散站着七大門派的人。
盟主不在,人手又不夠,沒有人敢同時得罪青城山和虎威镖局。
于是大家隻能瞅着不遠處幾個老老少少,幹瞪眼。
“牛鼻子回去多叫點人來,小丫頭和小江帶着小孩也回去。我先進山。”
燕南飛攥緊烏刀,眉心緊皺望向連綿的雪山,長長歎出一口氣。
段清風第一次沒有反駁她,手背在身後,同樣歎着氣。
鬼笛書生和多蕾都已經醒來,大家剛開口想要一起找,就被燕南飛揮手攔下。
“你們回去養好精神再說,老婆子招子亮,放心吧。”
“燕婆婆。”
尼亞想着爹爹信裡提到的人,猶豫地叫了聲。
燕南飛耐心道:“小尼亞不用怕,回去之後誰要敢欺負你,直接用蠱,婆婆不怪你。”
尼亞搖搖頭,他拉着多蕾的手,認真道:“燕婆婆你别太擔心,葉姐姐隻要和她情人一直在一起,兩個人一定出不了事。”
衆人一愣,想到葉起當時那股狠勁,和裴序肯定分散不了。
但不明白在一起怎麼就安全了,于是忙問為何。
“因為有我的蠱!”
火鳳和書生還在迷茫,燕南飛和段清風看着尼亞得意的小表情,相視一歎。
雖然長相守有助于恢複傷勢,但剛才衆人都看到了宮必行的劍多麼狠辣。
蠱肯定會因為那一劍化解。
“剛才小裴替她擋了一劍,這蠱一解,不管療傷還是恢複體力,總是沒指望了。”
尼亞驚訝道:“叔叔沒跟您說嗎?我的蠱要解兩次。”
燕南飛微怔,光注意聽體-液交換了,沒聽忽耶說過這事啊。
她和段清風對視一眼,趕忙細問。
多蕾踮起腳拍了拍尼亞的頭,笑道:
“必得兩人都為對方受過傷,蠱才能解。”
“若是彼此心意相通,第一次受傷後,蠱提升内力和恢複氣血的功效還會更厲害。”
“尼亞很有天賦,又在豐爺爺手下學過幾天,那蠱可是療傷聖物。”
回望遠處不見天日的大雪,燕南飛還是忍不住擔心,但比方才稍微松了口氣。
她大笑道:“你這小不點,怎麼會想到這一招?真機靈。”
尼亞正蹭着多蕾的手,兩人動作同時一頓,片刻後,不知是誰輕聲回了句,
“因為單相思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