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穿透污霭,越過樹冠,枝杈的影子在地面織出閃爍星圖,馱馬蹄鐵敲擊路面,崎岖小道上前行着一支商隊。
蜷在貨物堆頂部的斑貓人正用尾巴尖在褪色的羊皮卷上繪制着小地圖,不時戳一戳手邊那顆發藍光的茄子。
茄子摘自他們昨夜休憩的廢棄驿站後院的蔬菜畦,那裡的卷心菜葉片邊緣長滿倒刺,粗壯的根須纏繞捆紮着一串地精骨架,番茄藤的觸手随機絞殺着路過的田鼠,爆漿的果實裡混着大小形狀各異的碎骨渣。
隊伍最前方的馬車上,青年法師正專注于手中捧着的自動翻頁的魔典,銀靴懸浮在離地兩寸處,半精靈的尖耳在銀發間悄然豎起,他的提夫林侍從也保持着警戒狀态,火焰箭時刻指向林間陰影。
第三駕馬車的貨廂内,小小隻的精靈聖武士于睡夢中吹起一個鼻涕泡,籠罩頭頂的淺淺光暈順着睫毛投下小片陰影。
昨晚守夜,他尋着異響,看到主樓後面的石牆上布滿的紫色脈絡正頗有韻律感地舞蹈着,看到驿站馬廄的橫梁上倒懸着三具風幹的冒險者屍體——他們的腳踝被藤蔓絞住,天靈蓋開出碗口大的花,花瓣随着夜風開合,發出金屬撞擊的脆響。
他用聖火燎過,花瓣閉合,滴下濃稠的黑色汁水,在地上形成一個代表着“禁止”的符号……處理這些異動耗費了聖武士過多的精力,此刻他正在自己畫的臨時結界中補覺。
米粒倒挂在馱馬腹側,檢查完鞍具後,用匕首挑開車轍間新結的蛛網狀晶絲線,這些黏糊糊的東西遠比蛛網強韌,稍有不慎就會纏住輪軸擦出火星,耽誤行進的速度。
他們護送的這批貨物屬于艾倫·慷慨·馬洛大叔,初次在酒館見到這個面容滄桑衣着樸素的絡腮胡子時,他正在啃一塊看不出成分的土黃色幹面餅,米粒猜想他的兜一定比臉還幹淨,請了他一杯廉價的矮人烈酒。
結果,窮狗竟是她自己。
艾倫·馬洛擁有一支小運輸車隊,八輛馬車,十位仆從,此次前往燼木村的行程,他承諾了他們每人二十枚金币的護送費用。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就能順利抵達村子,順帶甩掉那些面目醜陋的讨債狗頭人,然後安安心心躺在旅館的軟床上喝酒。
一枚金币從她指尖彈出,又打着旋飛回掌心,米粒盤算起自己的資産和……負債。
聽聞德拉肯海姆的物價高得離譜,一杯酒能賣出在艾森赫姆城一桶的價格,雖然那個撿來的挂墜出手了個好價錢,她不再是窮光蛋了,但如果卷餅再創新出什麼帶毒的美食,求醫問藥的費用,還是很傷錢袋的。
馬洛大叔輕喚了一聲,“賽弗,前面那個,是不是村口的石碑?”
卷餅給自己取的任務代号正是賽弗。
作為創造學派的詩人,她需要一個酷酷的名字。
貨堆頂上打哈欠的斑貓人立刻睜圓了眼睛,又眯了眯,轉向村口腐朽的牌坊,“好像……确實不是燼木村。”她打個滾從高處躍下,“我去前面探探路。”
她腳步輕盈地向前,左顧右盼,沒找到一點生活氣息,是個徹底荒廢的村子,法師召喚的魔寵貓頭鷹撲棱着飛在她頭頂。
但相比一路行來路邊窸窸窣窣的響動,這裡未免過分安靜了,路面也過分幹淨了。
又前行五六十尺,賽弗看到了一些尚未被清理的很深的馬蹄印,這通常來自于搬運重物或者身着重甲的戰馬,貓耳陡然轉向前方,等她嗅到危險氣息時,已然來不及了。
貓頭鷹啪叽一聲,當空消失,原地隻剩下一隻震驚的小貓人。
五點鐘方向,破舊的小木屋頂上蹲伏着兩人,七點鐘方向,結滿蛛網的茅屋小窗缺口處,悄然探出了兩具輕弩,藏在茅屋後架設弩機的人沒有露頭,但重弩同樣瞄準了賽弗,不必回頭也知道,身後自然還是有埋伏,而她正前方,石磨盤後轉出三道身影,為首一人胸甲表面還殘留着被刮花的鳳凰紋章,跟随的兩人身着破舊的皮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