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開完組會後那一天的心情，必定是非常的爽。加上安東尼奧最近的心情一直都挺不錯的，現在，他信心滿滿地要去做一件事。

再過2周就是星際實習了。按照慣例，學校會提前一周将學生拉去荒星邊緣做集訓，提前适應生存強度。而這意味着——所有實習生都得在本周内完成組隊，并進行雙人制登記。

安東尼奧在一節課後站在階梯教室門口，刷着光屏等人。

下課鈴響了，林賽背着書包從階梯教室走出來，看到他擋路，頓時眉頭皺了起來。

安東尼奧向她揮了揮手，一副要做壞事的樣子，說：“想好了沒？需要我來做志願向導嗎？給你的時間不多了，表妹。”

階梯教室的門口安靜了幾秒，然後爆發出一陣低低的騷動。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有人偷偷掏出終端偷拍。畢竟——這個男生真的好帥啊！

林賽皺眉，一臉“你今天吃藥了嗎”的懷疑神情。

“你是不是在模仿《暮光之城》？”她語氣真摯，“你知道裡面的男主也很喜歡在校園各個角落裡擺好pose後攔截女主？”

“你看過那片子？”安東尼奧一愣。

“那是重點嗎？”林賽推了推書包肩帶，“重點是你又在自說自話了。遺憾的是，我已經決定了，我不需要志願向導。”

“那你一個人去？”安東尼奧立刻反駁，“星際實習必須是雙人組合，不然會被系統踢出去。”

“那我就借卡勒布的向導團。”

“你都沒聽我說完，你去哪兒——喂！”

“我已經預約好了調場培訓。”

林賽轉身離開，安東尼奧一路追着她穿過校園主道，走到圖書館地下一層走廊盡頭的一間社團活動室。外面圍滿了人，人群裡陣陣騷亂，看來有些反常。

一張顯眼的紙質通知，粗暴地釘在門框上。白紙上黑字潦潦地寫着：“本周内所有調場培訓取消，已預約同學請勿等待，見諒。”

林賽擠到通知前，第一眼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幾個實習生叽叽喳喳：

“這都快實習集訓了，他不調我們怎麼辦？”

“他是不是身體出問題了？前兩天我在校園裡看到他，臉色就跟屍體似的。”

“那下次開放預約是什麼時候啊……”

周圍幾個原本滿懷期待來訓練的學生都皺着眉，有人煩躁，有人擔憂。

安東尼奧站在人群邊緣，略顯疑惑。他還不太熟悉調場的流程，更不認識什麼調場導師。見大家情緒激動，他遲疑了一下，便低聲問了問站在旁邊的學生：“這次取消的是哪位調場師？是很有名的向導嗎？”

那人愣了一下，像是在驚訝還有人不知道這事，然後壓低聲音解釋：“你不知道？是艾倫·克勞德啊。他是我們學校的在讀博士。雖然不是專職的調場教官，但水準超高——去年的實習生都說他比外聘的都靠譜。”

“我們調場系統不夠人，一到實習季，他這種師兄就會被拉出來救急。”

安東尼奧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艾倫·克勞德？是計算機系的那個嗎？”

“對啊。”

安東尼奧沉默了幾秒，腦海裡迅速浮現出組會上那個面無表情、黑眼圈濃重的師兄。他這才意識到，為什麼那天組會結束之後，艾倫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跑了。

以及對着那個破碎的男孩，他冷酷的嘴裡說出的那句“我會退雙倍的違約金”的話。

看來那不是他的小男朋友，而是客戶？

安東尼奧眯了眯眼，作為高階向導，他非常清楚，“調場”這種事不是機械操作。尤其對于承載能力一般的向導，頻繁進入他人精神圖景，很容易造成認知錯位、精神耗竭，嚴重時甚至會失控。

像艾倫這種非全職、非制度保障下的向導，簡直是自殺式接單。說他不自量力也好，說他愛财如命也行，總之不是長久之計。

不過——

安東尼奧忽然想起什麼，嘴角露出一點得意的笑：“林賽，這下你還有plan B嗎？”

他已經準備好欣賞林賽啞口無言、被迫來找自己配對的樣子了。

但林賽淡定如常，甚至有些認真地說：“有啊。我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安東尼奧一愣。

“我猜是上次和我的調場太激烈了，讓他受傷了。”林賽皺眉看向通知，“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應該立刻找他道歉，并确認他的情況。”

“等、等一下。”安東尼奧這才反應過來重點，“你跟他……你跟艾倫匹配過？”

“是啊，匹配度有55%呢，是我的最高記錄了。他可不能輕易出事，不然我最後的希望也沒了。”林賽點點頭，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節實驗課的安排。

林賽在教學樓後的廣場上站了會兒，終于收到了艾倫的回複。

【上次之後，每晚我一直在靜音室靜養。】

【已經支離破碎了。】

她又一次感到内疚了。

消息接着刷下來。

【好虛弱，想吃燒烤。】

【要想解決你的匹配問題的話，給我帶一頓來。】

三十分鐘後，靜音室門口，艾倫盯着她手裡那一袋燒烤，表情好像在說“我隻是開玩笑啊你怎麼真的來了”，最終歎了口氣，側身讓出門口：“……進來吧。”

林賽走進靜音室。空氣裡帶着一點兒藥草和清潔劑的味道，桌上攤着幾頁打印紙，還有一疊剛撕下的調場委托單，最上面那個被畫了個大大的叉。

艾倫關上門，坐在林賽對面，他頭發亂糟糟的，戴着一個防噪耳機，現在捋到了脖子上。他直截了當地拿起一根肉串，說：“自從那次匹配後，我才發現我的精神圖景再也不是迷宮的樣子了。它現在永遠是一座黑塔了。”

林賽蹙起眉。永遠變成了黑塔？

“但裡面沒有埃徳蒙，隻是一座空曠的黑塔，而且不太穩定。走着走着樓梯就沒了，一不小心就會從高塔掉下去。我現在完全沒法給别人調場了。”艾倫傷心欲絕地啃着烤雞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