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是怎麼坐上馬車,更感受不到馬車疾馳時灌入車内的狂風,她隻記得沈澈說全山莊無一活口,外公也不知所蹤。
馬車馬不停蹄的行了兩三個時辰,才到達軒轅山莊,這曾經生機勃勃的世外桃源,此時卻滿目瘡痍,屍體遍橫。
昭昭眼裡除了刺目的紅之外,再不見其他色彩。
紅,是一望無際的紅,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因心有不甘而面目猙獰。
淚,洗刷了昭昭的眸。
她隻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一般的鈍痛,鈍痛到無法呼吸。
“張叔,你醒醒啊張叔。”
“大師兄!大師兄!你睜眼看看我呀!”
“四師姐?四師姐!小五回來看你了,你怎麼不理小五?是不是小五太久沒回來,你生小五的氣了?”
“師叔?你不是最愛罵我不用功練武了嗎?你快起來罵我啊!”
“師父......”
這些躺在地上的,無一她至親至愛之人,一時間她竟感覺不到這世界的生息,隻覺世間萬物無顔色,周圍隻剩一片死寂。
昭昭看着曾經的家園,如今被屠殺者摧毀得面目前非,心中的不可置信漸漸被仇恨和怒火所取代。
“啊!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昭昭雙眼通紅,拔劍而出在毫無章法的在空中亂揮,氣急攻心,一口猩紅的鮮血自口中噴湧而出,而後便跪倒在地。
沈澈忙上前将她打暈,以防她再次筋脈逆行走火入魔。
“是我太自以為是,以為自己算無遺策,一切盡在掌控之中,是我沒能保護好軒轅山莊......”沈澈看着昭昭傷心至極的模樣,也紅了眼,用力攥緊拳頭,任指甲刺入掌心,鮮血淋漓。
“大人,之前派來守莊的二十一個暗衛,全部被滅口,無一幸存。”
王朗又帶來了一個更令沈澈悲痛的消息,那二十一個暗衛都是沈澈的親兵,追随沈澈多年,如同沈澈的兄弟一般。
“安頓好他們的家人,撫恤金一定要落實到每家每戶手中。”沈澈安排道。
遠處似有人影掠過。
沈澈内功高深,那腳步聲雖輕,卻仍被沈澈窺到。
“誰在那裡!”
身着粗布衣的男子戰戰兢兢的從兩塊巨石的夾縫處,顫顫巍巍地爬了出來,望着沈澈滿臉驚恐。
“小,小的,是今日來山莊送菜的,貴人莫殺我!”
“哦?送菜?”沈澈冷臉,上下打量。
“小的真的是來送菜的,今日出門沒看黃曆,沒想到會遭此橫禍!我上有老下有下,家裡幾口人靠着我吃飯呢,我也不懂你們這些江湖門派的紛争,隻求貴人放我一條生路吧!”粗布衣男子害怕到朝沈澈跪下不停磕頭。
沈澈懷中抱着昭昭多有不便,他擡頭示意王朗上前,道:“先将此人控制住,待查明底細後再行發落,發信号彈通知飛刀前來,我先将昭昭安頓好,我們再從長計議。”
沈澈将昏迷的昭昭抱到她房間房内安頓好,便寸步不離的守在昭昭床邊。
“家主聽聞軒轅山莊被屠,特命我前來協助二爺。”飛刀聞訊趕來,向沈澈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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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飛刀查驗身份,那男子的确是今日來莊内送菜的,他又向男子了解今日事情的始末細節,便放男子離開。
而後,飛刀來到房中,一五一十向沈澈彙報。
沈澈看着昏迷的昭昭,輕歎一口氣,擡眼望向飛刀,正色道:“他說打頭的那個女子不是趙國人?”
“嗯,說她的服飾奇特,眼角有一顆朱紅色的淚痣,兵器是一根看起來很特别蛇身似的長鞭。”飛刀答。
“血蛇鞭......”沈澈喃喃自語,道:“百業門!”
“二爺,真是百業門的人?”
“如今還不能确定,但江湖上鞭子使得好,眼角又有淚痣的女子,怕隻有那百業門的聖女陸霜花了!”沈澈沉思。
百業門身處南國,與神兵閣素無過節,為何會對軒轅山莊下此毒手?沈澈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在此之間還有什麼他們不曾知曉關聯?
他依稀記起那日飛星閣走水後,沈澈派飛刀和暗衛們這幾日一直在調查此事。偌大的皇城,卻沒有找到七彩描述的那個,眼角帶淚痣的女子。
那日在皇宮帶走昭昭的宮女,難道也是這陸霜花喬裝的?
可是一個南國的江湖門派,怎會有如此大的通天之能,能在趙國的皇城中來去自如?
沈澈頓覺事情前所未有的複雜,一衆消息盤根錯節,卻無一個能相交的點,他長舒一口氣道,“安國侯有消息了嗎?”
飛刀搖頭。
“再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沈澈眉目間的郁結久久無法化開。
“是!”飛刀領命,退出房中。
昭昭就這樣渾渾噩噩睡了三日,期間沈澈一直守在她身側,她偶爾呓語,說着一些胡話。
“娘親,娘親!”
眉頭緊縮,滿臉的掙紮與痛苦。
“師父,師姐,不不,外公,不要!”
沈澈将昭昭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手心握緊。
他能感同身受昭昭此時的痛,父親慘死的那一晚,他與沈肆,也是這般悲痛,這般無助。
彼時,他們兩個無憂無慮的少年一夜長大,承擔起沈家的榮光,接任起守衛皇室正統的大任。
他們在龍潭虎穴中摸爬滾打,時常鮮血淋漓,幾經生死,才坐穩了如今的位置。
但昭昭不會,如今有他在,他斷然不會讓她那般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