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仿佛□□涸枯竭的大地上久違地等來幾滴春雨。
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至少在這一年裡他無時無刻不在忍受着精神力帶來的痛感,而這幾滴春雨成了唯一能夠緩解的良藥,太少了,他想要獲取更多。
魏連山竭力保持鎮定,他動了動僵硬的姿勢,骨節噼啪作響,緩慢地擡起視線。
是喻章。
Alpha在用不知道在哪裡拆出來的機甲碎片,拼命攻擊着面前的‘屏障’,隻是他的力量實在渺小,除了把自己搞得氣喘籲籲,疲憊不堪,也沒能留下一片劃痕。
這當然徒勞。
因為它本來就不是外面能打開的,房間真正的作用是為了保護外面的人免受暴亂精神力的侵擾。
魏連山目光一凝,與喻章的視線隔空相撞,後者動作明顯頓住了,直愣愣地盯着,眼尾泛出一道不自然的紅色,似乎沒想到他會蘇醒,站在原地頗有種驚慌失措的意味。
他立刻拆解出了喻章愚蠢的行為,頓覺一絲可笑。
區區D級Alpha又菜又弱。
還想學反軍來殺他。
魏連山唇角微壓,也不知道是先嘲笑Alpha的自不量力,還是該欣賞一番他的執着頑強。
表情明明沒有什麼特别的含義,可落到喻章眼裡,卻當成了擔憂與着急的意思。
喻章纖長濃密的睫毛上凝着的幾粒琥珀,重重地眨了一下眼,沒有緩沖地直直墜落在地,明知道魏連山聽不見聲音,但他還是貼過去安撫了一句。
“别擔心,我會盡快救你出來。”
魏連山聽不見聲音,但看懂了口型,他皺了皺眉,表情沁出一抹古怪。
背後回廊裡隐約傳來雜亂無序的腳步聲,光從聲音上無法判斷到底是來抓自己,還是所謂的入侵者。
最好的選擇就是趁亂逃跑。
可喻章怕救不出魏連山,握着零件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哭什麼。”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喻章不可置信地擡起頭,闖進魏連山沉靜漆黑的眼睛,他下意識地胡亂抹了把臉。
“您沒事嗎?”
魏連山并不理解喻章此時的眼淚,心底隻覺得莫名和厭煩,他沉下一口氣,嗓音嚴厲道:“管好你的信息素。”
‘屏障’一打開,Alpha葡萄酒濃烈的信息素霎時擁抱了過來,漿果碾碎的汁液撲面而來,又經過時間的發酵,甜膩讓人沉醉。
然而這份甜膩稍稍品嘗就帶着一絲苦澀。
沒有任何一個Alpha會喜歡來自同性的信息素,這是私密又容易暴露個人情緒的危險行為,可以被視作挑釁或者戰鬥的意思。
特别做到魏連山這層地位,更不會有人傻到當着他的面釋放出信息素。
“抱歉。”
喻章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倉皇地将信息素收起,而空竭的精神力始終不能把空氣中遺留的那些徹底清除,隻能随它們一寸一寸地附着飄浮。
他太過慌亂,卻沒有注意到魏連山隐忍的神色。
魏連山掌心攥緊發痛,不虧是聯邦匹配中心反複驗證過的百分之九十高匹配度,他竟然對一個Alpha的信息素産生了掠奪的本能。
沒有排斥,沒有惡心。
他眉眼閃過一抹深切的厭惡,并非針對喻章,而是對他自己,自從出生他擁有着遠超常人的天賦能力,經受的教育都是要作為一個保護者,守衛聯邦。
自己竟然需要接受叛軍Alpha的精神力,甚至會貪戀幾分殘留的信息素。
“...上将,艦内出現了入侵者,發出很長時間的警報,我擔心會有危險。”
喻章小心翼翼地開口,在喻家生活,最不缺的技能就是察言觀色,否則早死成渣了,他後退幾步,兩人中間隔出一道安全的距離。
“身為指揮發現入侵者,第一時間應該率先保證控制室的權限不被脫離掌控。”魏連山死死盯着他,話鋒一轉,“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知道錯了。”
喻章啞然,他下意識錯開魏連山過分銳利的視線,随着呼吸逐漸恢複平穩,才驚覺自己忽略了很多細節。
真要是入侵者抓住魏連山,為什麼不幹脆殺了他,而是把他關起來,就算關起來,又怎麼會用外人難以攻破的材質。
除非事情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沒有人抓到魏連山。
“我錯了。”
喻章再次道歉,頭埋得更低了。
“不要我面前說謊,你是來找我的。”魏連山直截了當,語氣斷然,“為什麼?”
從他的角度看,Alpha吓得不輕,肩膀控制不住地輕輕發抖,精神力本就脆弱稀薄,還在努力收住外洩的信息素。
“因,因為我擔心叛軍對您不利,那個主持人告訴我一年前發生過同樣的刺殺。”
“你知道了?”
喻章咬牙,嗯了一聲。
魏連山眯起眼睛,壓緊的神色格外駭人凝重,精神力再次有了暴亂的迹象,Alpha拿在手裡的機甲零件頓時變形扭曲,如果他想這也可以是Alpha的腦袋。
一旦外界知道執政庭上将居然患有精神力紊亂症,聯邦必将陷入一場新的戰争,在事态平穩之前,絕不能拿十九個星系的安危平靜來賭。
一個呼吸之間。
魏連山漠然地決定殺了Alpha。
“長官,你咬我吧。”
“什麼?”
喻章背過身,撥開發絲,露出一截纖瘦白皙的後頸,Alpha最脆弱的腺體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空氣與燈光下,偏偏本人一無所知,态度坦然,毫無引誘之意。
魏連山眉心用力地跳了一下,嗓音中透着股咬牙切齒的怒意,“你在做什麼?”
“您剛剛不是易感期嗎。”
喻章眼睫上下輕輕掃動,緊閉雙眼,可預想之中的疼痛始終未曾降臨,他不禁回望過去,恰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喻章,我們之前認識嗎。”
魏連山聲音平靜無波,黑瞳深邃,反而呈現出森森的灰,每一個字都從寒潭裡侵過似的。
喻章不禁抖了兩下。
“沒記錯的話,我們隻是第二次見面,你讓我标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