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我的通訊設備壞了。”

關一月表現得仿佛剛知道這件事。

“真遺憾，這地方的通訊設備可不便宜。”關一月略一沉吟，“恰好我有一個能修它的人，我會讓他過來一趟。”

“也許不是壞了，它一直接收到錯誤信号。”

關一月仍然微笑着注視納什。

“想必一開始，你以為這是正常的，畢竟克魯茲和肯德裡克之間沒有信号塔，一直就很難傳遞信息……但現在你有了另外的猜測。”

納什低下頭。

“沒錯。”他喃喃道。

關一月有些煩躁，過度敏銳的感官令她比納什還要早地接收到了他的渴求信号，納什無意識期望她的一絲坦誠，好令“通訊機”能夠接收正确，展開通暢的對話，但關一月又怎麼可能冒着風險這麼做？而納什，身處對立面、毫無力量的他就不該要求這個。

她起身走到窗邊，挑開窗簾望了一眼外面。

“好了，納什，這城裡發生的，一件件你也在看。”關一月聲音放輕了，“我要坐穩位置可不容易，你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人，不是嗎？從高處墜落通常就是一瞬間，我們能做什麼？我隻能在落地之前，盡可能給與自己保護，讓自己受傷輕點。”

納什似乎有些觸動，他擡起頭，目光追向關一月：“那我呢？”

而關一月沒有避開他的眼睛。

“你也不會有事的。”

不論納什信不信，關一月必須這麼說，她的心中自然對自己當下的做法産生了疑問，但關一月強行壓下它，她不能讓任何事破壞她的計劃。

武力制服納什或許有用，但納什的失聯必然會讓肯德裡克看出問題，她還沒找到供給艦艇的能源，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納什斷開了視線，他起身走了兩步，回到了辦公桌後面，而關一月撇下手裡的布簾，慢慢走回她先前坐着的長沙發，沉默的空氣中，她在靠近納什的一端坐下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關一月将手放到扶手上，經年累月需要她親力親為的各種重工令她的手掌布滿了繭，那并不是一雙漂亮的手，但絕對是有力量的手，“明知道不該，但無法控制受到吸引，感受到無法抗拒，納什，你今年……你早到了荷爾蒙起作用的年齡了。”

辦公桌後邊的納什猛然漲紅了臉，他的面上閃過一絲恐懼。

“别開這種玩笑……”

“好吧。”

關一月答應得很快，在納什剛嘗到怅然若失的滋味時，她又說：“但我不是開玩笑，我大了你一輪，你經曆的東西我早就經曆過了，有時候我會想，你究竟想聽我說什麼話，是‘我愛你’？”

她看到納什緊緊攥了一下桌沿，然後納什直起脊背，張口準備第二次阻止關一月。

“‘我在乎你’？”關一月把接下來的話說完，“還是‘我的孩子’……？”

在她的目光中，納什的表情凝固了，可能他也沒想到關一月會說出這種話，正如這星球上的孩子從來搞不清一些在宜居星司空見慣的東西，納什的幼年也缺了太多，可能對他們來說，活着長大就足夠了，但隻要人脫離了極力求生的環境，那些沒能被滿足的需求就會死灰複燃。

當下關一月輕拍了下自己身邊的位置，她的聲音輕柔：“過來坐吧……孩子。”

納什瑟縮了一下，那種對關一月目光的緊張又回到了他身上，出乎意料的是，他沒再開口阻止關一月，也沒有松開手走向關一月。

但這次關一月仿佛有了無限包容與耐心，她靠在沙發背上，百無聊賴地玩起自己的手套。

像是等了十幾年那麼久，關一月終于感到辦公桌那邊動了，她擡起頭，納什慢慢走到她面前。

關一月知道，這次又是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