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什麼争鬥也得往後擱了,因為風向的異常,大家擔心是大災難的前兆,每天前往垃圾場的人大幅減少,所有人都在緊急加固聚居城的建築。
關一月也算是提前開啟避難生活,其他人正式進入幽居的時候,她已經閉門不出個把月了,這一年的星象觀測也斷了,情況不允許。
她在強風期開始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但話說回來,自從她坐上這個位置,她的日常生活、行事等等方面都發生了對應的改變,少一次星象觀測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了。
當下關一月又在室内做小型的能量反應,強風期之後,她總算安睡了一覺,但不知道是不是習慣的原因,短暫的放松之後,令人頭疼的緊張再次追趕在她身後,關一月因強風獲得的些許安心和喜悅感也立刻溜走了。
風樹時常會替她做試驗的準備工作,這會反應做完,她的設想失敗,關一月把記錄的活也扔給風樹做了,自己坐在那裡口頭總結失敗原因,完後風樹去補記前面的試驗過程,關一月放空雙目,盯着狼藉的桌面看了一會,把目光又落回到風樹身上。
風樹專心記錄反應的過程,看上去一點都不為他們當下的處境、以及能不能找到足夠能量這些事擔心。可能是因為他有無限時間,也可能機械的智腦讓他不會去想失敗會怎樣——失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但軍用機的智腦又怎麼可能植入對死亡的恐懼?說真的,關一月都有點嫉妒他了。
而人類一切恐懼與焦慮,無非就是各種各樣與死亡有連接的事情。
關一月看了他半天,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是因為要求你歸隊的是命令而非你自己的想法嗎?”
風樹的頭轉了過來,他沒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思考關一月為什麼又突發奇問。
最後,風樹回答:“我很擔心,擔憂不能好好執行下達的命令也是一種擔心吧。”
關一月撇撇嘴,意料之中機械聽不懂她的意思。
“你不擔心很正常。”關一月語氣又開始變得煩躁,她嘩嘩翻着這段時間寫下的靈感記錄本,
“你就沒有這個東西——為什麼我要跟你說這個——你不會害怕,不會感到痛苦,也不會哭泣。你們實際上不在乎任何東西,說着擔心不能好好執行命令,那如果真的執行不了,你難道會急得坐不住嗎?難道會無論如何,去奮力一搏嗎……”
她噼裡啪啦說了一堆,說到後面,風樹合上記錄,轉過機體,拿出一個人準備好傾聽另一個人大發牢騷時的姿态,關一月瞥見,被他這樣子一噎,惱火地閉上了嘴。
風樹看她不出聲了,還問:“您不繼續說嗎?”
關一月瞪他一眼,轉過身去背對他。
但風樹卻沒有轉回去,他在那裡靜坐了半分鐘,主動叫了關一月的名字。
“關一月。”
關一月不應。
“我們可以休息一下,聊會天。”他還以為關一月在忙着翻她的靈感筆記,“已經工作一天了。”
“我就說你不擔心。”
風樹依舊回答:“我當然擔心,關一月,我必須回到明藍星,是因為我的制造人在那裡。”
關一月的耳朵豎起來了,她不太了解應龍基地的機械生産,難道不是流水線制造嗎?哦,或許風樹說的是設計者。
但風樹說完這句,就又沒有下句了,關一月早該知道機器那德性的,她清了清嗓子,背對他問道:“然後呢?……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你大概是一百多年前的款了。”
而風樹回答:“我知道,關一月,所以,我得去掃一次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