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是真的很尴尬。
江枕西拎了下嗓子,她内心還沒有強大到能立馬和這人說話,就怪不好意思的。
也沒打算和她扯閑篇兒,時微寒替她先開了這個口:“你好江小姐,我是時微寒。”
“你好,時小姐。”江枕西點頭,她想着要不要把昨天沒做完的自我介紹在重新說一遍,想了想還是算了,她害怕,她不敢。
額……說話啊,說話,不然幹坐着真的很尴尬。
手落在膝蓋上摩挲兩下,江枕西眼睛合上又睜開,落在茶幾上的目光轉而挪向時微寒:“時小姐來我家,是有什麼事嗎?”
時微寒手一擡,指尖抛出枚硬币,一晃眼,昨天見過的蘭姜又出現在眼前,江枕西趕緊擡手抓起一個抱枕塞懷裡,用力抱着。
瞧見她手上動作,扣在一起的手動了動,視線落下:“她想請你陪着她回家。”
“嗯?”又是那個動作,江枕西擡手指着自己,“我?你的意思是她想讓我陪她回家?可是為什麼啊,我和她又不沾親又不帶故的,為什麼要我陪她回家?我才不去。”
而且天曉得那家到底回不回的,萬一要是把她帶去賣了,誰都不會知道。
江枕西挪了下屁股,縮在沙發上,離兩人都盡可能的遠些,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和排斥。
烏雲歪着腦袋,轉頭朝時微寒看去,捏了捏它耳朵,擡頭:“蘭姜,你也聽見了,她選擇拒絕,你可以繼續請她陪你一起去,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時間用的差不多了。”
蘭姜站在客廳裡,穿過落地窗進來的陽光落在她腳邊,身上幹淨很多,沒有前天見到的那麼髒兮兮。
時間?什麼時間?江枕西咬着嘴唇,眼神左右各瞟了一眼,她這好奇心什麼時候能不那麼旺盛啊。
撓撓下巴,她問:“額……那個,時小姐,什麼叫時間不多了?她不是已經死了嗎?還有什麼時間?”
不理解、不明白,想問清楚。
在江枕西看不見的地方,嘴角拎了個小弧度,時微寒朝她看去,解釋道:“人死後魂魄會離開身體,七天後,如果魂魄無法被拘魂使帶走,那麼它們就會變為鬼,遊蕩在人世間。”
咬着嘴角,江枕西現在很糾結,手指不停敲着抱枕,她想,時微寒這話雖然聽起來就很不靠譜,可她長這麼大,也算是經曆了很多事,她十分笃信一個道理。
在這類事情上,就應該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那可是非科學力量的存在,她能對付得了?開玩笑,她就隻是個肉身,成不了坦克。
“那如果變成鬼,是會跑出來吓人嗎?”江枕西弱弱的問了句。
她不好奇啊,一點都不好奇,隻是在幫一個朋友表達疑惑。
看到時微寒望來的眼神,江枕西心虛的挪開目光,擡手抓了抓臉,畢竟問這麼多要是最後還是拒絕,那不就是占人便宜嗎。
“那要看江小姐怎麼看喏?”時微寒語調拎了起來。
望蘭姜一眼,她又轉了回來:“什麼意思,這件事很複雜嗎?”那這就觸及她知識盲區,畢竟她也隻是将将才活了25年,才走了人生的四分之一。
時微寒背靠沙發,翹起的腿讓人瞧見她腳上的布鞋,江枕西心裡又是咯噔一下,目光落在她臉上。
“複雜倒是算不上,就是存在兩個不同的定義。”
“或許在江小姐的世界裡,鬼都是壞的,可不盡然,世事皆有好壞之分,鬼怪亦然,要是說吓人的話,大概率都是壞鬼做的。”
“大概率?”江枕西抓住字眼,直視她眼睛。
時微寒頭一點,落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下,她說:“因為它們有時也很喜歡捉弄人,所以是大概率。”
擡手抓了下鼻子,小聲嘟囔着:“那這也算不上是好的啊。”
“對我們來說,評判好與壞不隻看這一點。”時微寒說。
被人聽見了她的小話,江枕西躲在抱枕後吐了下舌頭,後又想起一件事。
“如果一開始就把人抓走,那就沒必要給七天的時間限制,那它們在這些天裡還能做什麼?還有,它們要是變成鬼了,會變得難對付嗎?”
看到她嘴角揚起的笑,江枕西明白她是問道點子上了,也跟着拎起嘴角。
“第一個問題,原諒我暫時還不能做出回答。至于這第二個問題嘛,倒不能說是難對付,是它們成了鬼後,可以給人帶來傷害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拘魂使一般都是在人死後等到第三天,才把它們帶走。”
所以那個萬不得已的情況被江枕西遇見了。
蘭姜很安靜的站在那兒,本就是一副老人模樣,正用她那慈祥的目光望着江枕西,抿唇移開視線,不再看她。
“那時小姐是位拘魂使?”江枕西皺着眉毛,擡眼望她。
時微寒搖頭:“不是。”
江枕西抖了下眉毛:“那是?”她在試探,一步一步邁得小心。
“鬼差,偶爾處理意外事件的鬼差。”
接觸到了大人物啊。
“鬼……鬼差好啊,我很佩服鬼差的,鬼差工作可是很累的。”江枕西也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按住想抖的腿,“那個,時小姐你先坐一會兒,我去趟衛生間。”
疑惑的看她一眼,時微寒點頭,端起水杯剛碰到嘴唇,突然‘咚’的一聲,眉尾跳了下:“去看看。”
烏雲起身朝聲響處走去,後又噔噔噔跑回來,咬住她的褲腿想把人拽過去。
跟着起身走去,看到倒在地上的人,離衛生間僅有一步之遙 ,可惜啊。
手敲着下巴,時微寒皺眉,指着她問烏雲:“是被我的職位給吓到了嗎?”就,也不是很吓人嘛。
歪着腦袋望她,烏雲低下頭頂了頂江枕西的腰,看懂它操作的人蹲着身子,把人扶起來靠在腿上,拇指掐上她人中。
幽幽轉醒的人眸子轉了轉,看清她靠的人,聲音抖着,嗚咽了兩下,就又暈過去了。
“……”
無奈将人抱起放在沙發,時微寒也不想再把人喊醒,轉而坐去另外一張單人沙發上。
蘭姜很緊張江枕西,這種感情來的很莫名,不像是親人,可能就是合眼緣吧。
“你很清楚,她就是個普通人,幫不了你什麼,或許說嚴重些,你還會給她帶來傷害,這樣你也還想留在這兒?”
時微寒翹着二郎腿,烏雲蹲在她腿邊望着蘭姜,黑黢黢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
“我想送她一些東西。”蘭姜說話雖然很慢,可不再是斷斷續續的樣子。
“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 ”時微寒睨她一眼,挑了下眉繼續說。
蘭姜擡頭,目光直直落進她眼中,眼皮眨了下,搖頭:“無功不受祿,她會拒絕。”
倒是把她性子拿捏的清楚。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時微寒沉下眉眼,放下翹着腿:“你很清楚,要是時間過了會怎麼樣,與其耗在這裡,不如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做該做的事。”
目光落在暈過去的江枕西身上:“而且她對你而言,充其量也隻是個陌生人。”
她沒說話,隻是一直在搖頭,看她執拗的模樣,時微寒眼神往下走了圈,起身:“我最多隻再給你今天剩下的時間,如果她還是選擇不幫你,你必須跟我回去,如若不然,我也可以是不好說話的人。”
烏雲跟上她的步子,兩人身影撞着房門,消失不見。
蘭姜就這麼站在客廳,守着暈過去的江枕西。
時微寒回了紙紮店,腳剛踩到地面,看到來了位不速之客,觑了眼房門上的符咒,讓烏雲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