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西正在做一個很可怕的夢。
她夢見自己掉進了無盡深淵,四周全是黑暗,隻有呼嘯掠過耳邊的風讓她清楚的意識到——她還活着。
可這感覺很糟糕,四肢和腦袋在重力的影響下隻能往下垂着,像是被關在一個沒有邊界的豎直牢籠,隻能看見頂上那個拳頭大小的灰白色圓圈。
遲來的恐慌壓抑着内心,她想大聲尖叫出來,可沒辦法,就像是被下了啞藥,哪怕嘴張得再大,也發不了一點聲音。
唯一能宣洩恐懼的工具被剝奪,她陷入恐怖制造死寂,正在慢慢溺亡。
死不掉,可也活不下來。
過了好久好久,她的後背終于觸及了實地,眼前也不再是漆黑一片,換成了滿目鮮血般的紅。
那紅色十分刺眼,刺眼到了張揚,張揚着卻又有點讓人覺得悲壯。
從地上爬起來,那過程很艱難,流淌成河的血漬很粘稠很滑,讓想起身的人幾欲跌倒,得花好大功夫才勉強能站穩。
江枕西低頭看着滿手污穢,倒不覺得有多害怕隻是有點惡心,低頭,連同赤/裸着的雙腳也沾滿了血滞。
她像是站在了一個圓的最中心,舉目四望全是一樣的光景,荒誕的讓人不知去處。
正當江枕西迷茫不知所措時,腦子裡有個聲音告訴她,說“如果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就往東方走”。
所以,是要去東方嗎?
事實是正确的。
越往東邊走,耳邊嗡嗡的說話聲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清楚,路兩旁緊跟着出現了一些不真切的人影,毫不例外都是在扭頭看她。
很怪異的眼神,像是在竊竊私語,可透露出來的感覺又是光明正大的鄙夷色彩。
“你看,是那位大人哎。”
……
“可她為什麼會在這兒,不應該和其他大人們一起奮戰嗎?”
……
“她好像受傷了,渾身都是血,都這樣了如果還要繼續戰鬥下去,不就隻有死路一條嗎?”
……
“那為什麼其他幾位大人能鏖戰至此,就她不行?終究還不是因為實力不行,隻能靠人去保護。”
……
這句話結束了整場戲的演出,舞台降下了幕布,她也走到了路的盡頭。
聽起來就算是身居高位的人,也會成為诟病的對象。
不過,剛才那是誰的記憶?
江枕西很清楚的意識到這段記憶不屬于她,那是一股很強烈的違和感,它在清楚明白的告訴她。
她不是她。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一段不屬于她的記憶會在她腦海裡鋪陳開來?而且最讓她疑惑的是這個人的身份,她到底是誰?和自己又有什麼關系?
難不成她是什麼人的記憶存儲罐?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還是單純的小說看多了?
立在原地的人還沒來得及有反應,大地龜裂開來,四周紅彤彤的全是熔岩,炙熱感撲面而來。
然後江枕西就醒了。
被吓的。
眼睛很痛,像是三天三夜沒合眼的那種漲痛而且還很酸,那感覺讓她甚至連動都不想動一下,就那麼直挺挺躺着。
好不容易緩和過來,可等她一睜眼,差點被吓死。
“額!靠。”
人感到害怕是喊不出聲,大腦感知到恐懼,釋放信息素讓記憶出現空白,迫使意識離家出走,等它再回來,就已經錯過害怕了。
江枕西一點不含糊,腰一擰,快速撤離,滾去床的另一邊,躲在床角啪的一下按下開關。
燈光的出現并沒有讓那家夥消失,反倒是縮回朝前伸的脖子,有些尴尬的看着江枕西。
沒錯,就是尴尬,她居然從一個不是人的家夥身上看出了尴尬!
真難受。
“你、你誰啊,來我家幹嘛?闖空門闖錯地兒了吧!”大聲嚷嚷着,試圖用音量來給自己鼓勁加油。
江枕西抱着被角縮在角落裡,一頭短發跟個炸毛小貓一樣,飛揚跋扈的。
試問誰睡到大半夜,然後一睜眼發現有個不知是誰的家夥站在床頭,還能做到心平氣和她說話?沒人了吧!
她剛才差點就要去見她太奶奶了!
真可怕啊。
“我沒走錯,上午我見過你,當時你和我擦肩而過。”
啊???什麼?
江枕西咽了下嗓子,剛才在黑暗裡沒能瞧清這人長啥樣,現在她才發現确實和這人見過,不過不是在學校,而是在警局的長桌上。
她成了一張供人辨認的照片。
所以為什麼都來找她啊?就離譜!
“你走錯了,這裡是我家!”
“我沒走錯,這裡是你家。”她态度很堅決,也可以說是特别的強硬。
“額……嗯?”哪裡好像不對。
被嗆了一下的江枕西有些懵,呆呆的望着她,腦子一時間有些短路。
這人是怎麼做到可以把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搞得這裡像是她家一樣。
江枕西抹了一把眼睛,指着卧室門:“那你可以去外面等我嗎?”該慫還是得慫。
好卑微啊,江枕西,還真是有點兒欲哭無淚的感覺。
不過好在這人還是懂點禮貌的,沒有理直氣壯的反駁她的話,隻是看了她兩三眼,老實去外面等。
看那人出去還貼心的替她合上房門,江枕西緊着的心松了些,要是真碰上這人不講道理,那她可能就沒機會去和這人講道理。
怎麼辦呢,要不找個幫手?可該找誰啊?大家都是普通人。
套了件厚外衣在身上,江枕西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後推開房門。
客廳黑漆漆的,隻有屋外月光撒了點進來,影影綽綽,眯着眼睛倒是能看見沙發上坐了個人,心想她還真是不客氣啊。
“啪”一聲把燈打開,江枕西坐在餐廳椅子上,和客廳裡的人拉開距離。
那人見她坐這麼遠,想起身過去挨着她,被江枕西擡手制止:“别動,你就坐那兒,等我先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