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去找的人,是姜漁绾。”
倒是個意料之中的名字。
江枕西扭頭看伍一夢一眼,不曉得是緣分還是啥在作祟,這時候她也扭頭朝自己看來,就挺有默契的。
時微寒撚着手指,腦袋往右偏了下,伸手拉開一旁抽屜:“江小姐看起來好像早就已經知道了。”
“我聽她說過,可她不記得這人具體是誰、現在在哪兒?所以想着時老闆或許有法子,畢竟之前也解決過類似的麻煩不是。”
原來她也知道那是個麻煩啊。
江枕西也開始像時微寒一樣靠倒在木椅裡,手搭在兩邊,往右瞥了眼地闆,活像個街溜子,痞氣得很。
伍一夢聽着兩人像是謎語般的對話,先是看了眼時微寒,這人眼神冰冷,吓得趕緊扭頭,江枕西呢倒不是什麼冷面人,沖她笑了笑,随後也沉下眼神。
氛圍挺尴尬的,她隻得老實站着,就連腿都并得很直,跟站軍姿似的,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誰。
時微寒喝了口茶,舌尖繞了點苦澀的味道,她說:“那可能要讓江小姐失望了。”
“什麼意思?”江枕西擰眉,餘光瞥了眼伍一夢,見她站的老實,随即猜了個答案,“不會這人也那啥了吧?”
合上茶蓋,清脆一聲吸引去了注意力,江枕西垂眸看了眼,目光又往上飄。
“那倒沒有。”時微寒手裡把玩着一隻小狗木雕,是剛剛從抽屜裡拿出來的。
江枕西怔然了一下,她覺得那東西有點熟悉,好像是她會做的小玩意兒,感覺像是出自她手,奇怪。
“隻是如果江小姐想去找她的話,可能花一輩子的時間都不見得能找到。”
嘴一撇,江枕西有些無語:“你就不能直截了當告訴我嗎?就一定得賣關子?”什麼壞癖好。
時微寒嘴抿了下,挪了挪身子,往後抵着腰,既然不想聽這些廢話,那麼就直接一點:“因為姜漁绾根本就不存在。”
“嗯?”江枕西眉頭皺着,臉上是很嚴肅的表情,“什麼叫不存在?”
既是叫的出名字的人,又為什麼會是不存在?何乎下這樣一個定義。
伍一夢看着她倆,江枕西從她臉上瞧出和自己剛才如出一轍的迷茫,看來她也聽不見了。
“說的更清楚一點,那就是姜漁绾這個人,是她幻想出來的,不是什麼沒上戶口的在法律上不存在的人,她隻是一個幻想。”
“她在幻想,她也是個有人愛的人。”
時微寒點了下琢磨不着情況的人,說的實在是很清楚,江枕西咽了下嗓子,腦子轉的有些慢。
幻想愛,聽起來就是一種嚴重到幾乎是無解的心理疾病。
是因為從來沒被愛過嗎?所以才會幻想有一個人可以愛她,證明自己也是可以被人愛。
可她看起來一點都沒有生病的迹象,是一個很陽光開朗的女孩子啊。
“時老闆确定嗎?”
話就是潑出去的水,落地濺起的水花清楚的讓人意識到它收不回去,如果事實和她所說相左,那她這就是在造謠,惡劣得很。
欺騙在她這兒可是最敗壞印象的品行,沒有之一。
“江小姐如果不相信可以問她。”
目光落在伍一夢身上,讓她清楚的意識到現在她終于能參與這場對話。
時微寒明白江枕西在顧慮什麼,想象力是個可怕東西,它容易讓人把好與不好颠倒,也容易随大流犯一些錯誤。
不會有人在意自己随意說出口的一句話會帶來什麼,哪怕結果清楚擺在眼前,也是會狡辯。
“這有點殘忍,我問不出口。”江枕西拒絕。
這不純純是在往人傷口上撒鹽嗎?
“那該怎麼辦呢?江小姐。”時微寒撐着下巴在笑,這笑弄得江枕西有些郁悶,癟着一張嘴,眉毛皺成一座小山。
還能怎麼辦,誰讓這是她自己挖的坑呢,就自己填上呗。
伍一夢左晃一眼,右看一眼,滿頭問号,這是又沒她什麼事了?還沒說話就被淘汰啦?
江枕西想起了今天上午見到的那個女人,她是伍一夢的家屬,她清楚看見這人眼裡的悲傷,不像是假的。
“那她為什麼會幻想愛?”她問時微寒。
眼神一晃,一雙手落在肩上,江枕西扭頭看去,時微寒悄無聲息落在她身後,正低頭在耳邊輕聲說:“這事你本不該從我口中得知,可既然江小姐不忍心且又有疑問,那我勉為其難替你解答一下。”
指尖溫熱落在耳朵上,這暧昧的動作讓江枕西有些不适應,扭了下脖子,試圖緩解這種尴尬。
她膽子這麼大的嗎?!做什麼嘛,說話就好好說話,動什麼手呢。
“江小姐很清楚,一個人所表現出來的那一面,是他想讓人看見并希望有人以此在心中書寫對他的看法,來構造這個人是什麼樣子。”
“當然,并不是不存在和本心一緻的人,可千人千面,僞裝是這個社會教給人們最大的本事。不一樣,本來就是構成這個世界的三原色。”
這人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柄茶壺,壺嘴倒出的淺色液體慢慢灌滿杯子,瑩白指尖捏着茶蓋又放了回去。
“你好奇她為什麼會幻想愛,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她沒被人愛過,不,準确來說是愛的不夠。不管是愛情、友情,甚至是親情,就像是遇上絕緣物質的電流,從不在她身上停留。”
“愛是一種得滿足最低限度的東西,它就像是鋪在玻璃瓶底的那一小層水漬,可以不多但必須要有。”
“為什麼必須要有?”江枕西擡頭看她。
靠坐在桌子邊的人垂眸,唇角微揚着:“必須要有,是因為它是驅動人活下去的勇氣。如果驅動力都不在了,那機械零件還能運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