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街角紅綠燈,時微寒拉住她手腕:“你願意聽聽我的看法嗎?”
江枕西點頭。
“我活了八百四十一年,經曆過幾次朝代更替,見過國泰安民,也見過餓殍遍地,歡歌載舞的同時也有唉聲歎氣。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要活這麼久,為什麼不像其他人一樣一次又一次曆經輪回,去過那短短六七十年的生活。很多人羨慕永生,可天底下哪有白做的買賣,換取它相應也是需要代價的。”
“什麼代價?”江枕西擰眉,摸了摸耳朵,被風吹了冷的發痛。
“人們以為永生也就意味着沒有死亡,其實不是,我們可以死,但死了之後沒有來世,換言之也就徹底與這個世界告别。”
認識的人或許還記得她是個什麼樣子,不認識的人連是誰、叫什麼、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我很羨慕你們的生活,無論在哪朝哪代,我們都是一群格格不入的人,要費盡好大的力氣才能在時間裡邁出一步。”
他們很聰明,曉得沒什麼東西會一層不變,一點點的不合常理就會被懷疑,或許生活中人們更注重自己,可總有喜歡侃大事的人,喜歡追根求源。
“在我看來,與其說是枕西你配不上我,不如說是我配不上你。抛開這些什麼也帶不來的身份,我赤裸裸的站在這兒,沒有多傲人的家室,也沒有拿得出手的工作,隻有一些勉強算的上有交情的朋友,可他們也隻能幫一時幫不了一世。”
“用你們現在時興的話來說,啥也沒有怎麼能和人談戀愛、處對象呢,這不就純粹是在耍流氓嗎。”
“胡說,我如果看中這些的話,早就找人相親去了,還會單身到現在嗎?”江枕西皺眉,罵了她一句。
她并不覺得世俗不好,人可以世俗,這沒什麼,可這是她的原則,如果她也跟着去追求那些東西,還叫什麼江枕西,堅持的東西要是半途而廢,又為什麼要開始?她不允許自己這麼做。
“相比之下,我更看重心意,哪怕你是多有錢的小富翁大富翁,你不喜歡我,我難道還要眼巴巴湊上去,等哪天看對眼了才說上一句話啊!”江枕西搖搖手指頭。
“可以喜歡我,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是不能沒有上進的心,不能老是覺得生活待我不如意,我就擺爛給它看,可以慢慢來,哪怕不能從零到一,也可以有個四分之一不是。”
她讨厭不勞而獲,更讨厭安于現狀。
“那如果是不喜歡你的人呢?”時微寒摸出了她話裡另一層意思。
兩手一攤,江枕西撇撇嘴:“和我有什麼關系?他們既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做什麼要費老鼻子勁去幫他們?”純屬吃飽了撐的沒事做,閑得慌。
“還有,你有時候真的很自信,有時候呢,又真的很看不起自己。”江枕西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她,“你木雕手藝明明那麼好,為什麼要妄自菲薄呢。”
“那個禮物你看了。”時微寒擡眸看她,把右手揣兜裡,摸到了一些不太對勁的東西。
路眠沙那個挨千刀的,也不曉得把這個放身上幹嘛!
“嗯,一個Q版的我自己,對吧?”擡手往後薅了下頭發。
“喜歡嗎?”抿了抿嘴唇,時微寒問。
傷口處不止皮肉,骨頭都開始疼起來,她手就快要沒力掉出來,到時候肯定會被人發現不對勁。
“喜歡啊,挺可愛的。”她喜歡可愛的小東西,如果再毛絨絨的,那就更喜歡了。
拿出裡層衣服放着的那個指環,桃木做的,隐隐透着股涼氣,不過還好,算是它本身的特質。
“這個也是生日禮物,想送給你。”時微寒斂了下眉,繼續說,“就算是洗澡也可以戴着,有它在,不用害怕有什麼東西近身。”
就算她不在身邊,也不會有生命安全。
江枕西擡頭,笑意盎然的看她:“那你可以幫我戴上嗎?”
昏暗的月色下,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白沒人瞧見,時微寒微微颔首,說了聲好。
原來那枚符紙輕輕落在掌心,江枕西仰着頭,清晰感受到她指尖的作為,刺激着起了一層小栗子。
指環垂在鎖骨處,襯着瑩白的膚色更鮮明,有些涼,不過捂一會兒已經就将将合适。
“零點了。”
時微寒擡頭看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聲音聽起來好像是有些雀躍,背着手走了兩三步,站在路燈下,影子被拉的很長。
“其實我也有生日禮物要送你。”
很巧的,她們有了一樣的想法,江枕西也做了一枚戒指,用的楠木,不一樣的是,她沒有穿繩。
“生日快樂,時微寒,祝你天天開心,永遠心想事成。”
“謝謝。”
眼裡露着笑,伸手想把它帶上。
沒來由的一陣心絞痛襲來,維持理智的大腦過載,一口鮮血就這樣嘔出來,噴濺在那一小塊兒楠木上。
原本笑臉盈盈的人瞪大了雙眼,瞬間變了臉色,看人往後面倒,震驚着來不及任何動作。
突然出現的路眠沙接住往下倒的人,抓着她手臂,腳一蹬又走了。
“抱歉,人我就先帶走了,等她身子修養好一些,我再讓她來找你!”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長什麼樣,一轉眼就又不見,快的像是錯覺。
掌心的戒指沾了血,江枕西擰着眉,死死盯着它。
她還是這樣,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