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啪的一聲摔倒在沙發裡,仰躺着看天花闆下懸挂的燈,閃爍着的光有些刺眼,江枕西眯起了眼睛,忍不住擡手透過指縫看另一邊的世界。
“在想什麼?”
靠在沙發一角的時微寒扭頭看她一眼,伸長着胳膊腿兒,雖然很小一隻,可面上神情卻像個大人。
“在想等會兒要吃什麼?”江枕西說。
撐着沙發扶手爬起來,和她一樣靠着,沒了骨頭似的攤在那裡,任由小八在自己身上踩過來踩過去。
“火鍋。”時微寒給出個選擇。
嘟嘴,皺着眉仔細想了想,很難不心動。
“晚上吃這個,會不會不合适啊?”下巴有點癢,擡手撓了撓。
扭頭看她,眨了眨布娃娃的豆豆眼,有些莫名其妙的詭異感覺。
“不會,如果不合适,就不會有這麼多人選擇晚上去吃火鍋,如果怕辣的話,可以點微微辣,試試味道。”小圓手搭在沙發扶手,窩在小角落裡,孤零零的。
點了下她的小腦袋,江枕西啧啧稱奇:“那你呢?要吃點什麼嗎?”
問題雖然是這麼問的,可如果真要吃點什麼進去,她怕自己會被吓死。
隻見時微寒搖頭,精神突然間肉眼可見的萎靡起來,耷拉着眼皮,要睡不睡的樣子。
“不用,我不吃東西。”
“你還好嗎?要不躺下休息休息。”
“好,那你吃了晚飯,記得早點休息。”她點點頭,往下一滑,順勢躺了下來。
蜷縮着身子,緊緊抵着沙發靠背,巴掌大小的娃娃成了小小的一團,閉着眼睛躺在那兒,沒有呼吸聲。
口袋裡有一張手帕,抖落開輕輕蓋在她身上,不曉得她這樣子怕不怕冷,不過總歸是聊勝于無嘛。
“小八,走,我們去吃晚飯啦。”江枕西起身,小聲招呼沈小八。
小貓吭哧吭哧吃掉半碗飯,和新主人玩了會兒,就爬上沙發,守在時微寒身邊,也跟着落下淺淺呼吸。
晚飯吃的确實是火鍋,不過不是微微的辣度,辛辣刺激的味道很上頭,一吃就容易停不下來。
地上鋪了個小蒲團兒,江枕西盤腿坐下,面前的落地窗開了一條縫,湧進來的風慢慢和室内空氣交換着一出一進,重新給予幹爽味道。
本來吃飽了動腦筋就容易發困,可在江枕西這兒,想法越來越多,腦袋也是越來越清醒。
不過她的思緒可以說是混亂的,有些事想了好久都沒能理出個線頭,成不了那條阿裡阿德涅之線,揪不出因果。
她知道自己不該過分去追求别人的事情,可就是忍不住想去想,想去思考出所以然。
現如今擺在明面上的最困惑她的問題有兩個,一是為什麼何逢生要動手,二是為什麼她要自殺。
其實答案或許藏在過往的字裡行間裡,可她是江枕西,和何逢生相識于微末,而那點淺淡的關系同時也結束在了悄無人煙裡,沒有過往能給出她想要的答案,于是隻能去猜。
但是猜這個詞太主觀了,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她所了解的那個何逢生身上,哪怕說出一百個好與一百個不好,終究構不成哪怕萬分之一的那個真實的她。
眼下這些她知道的能得出的關于那兩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又很無厘頭。
何逢生是個傻子。
當時微寒告訴她這人動手給了兇手一刀然後再自殺時,她腦子裡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人傻了,純純就是一個大傻瓜。
她想要一個抛除自身經驗和看法的、不要從别人那裡聽來的、追根溯源的答案,可她太高估自己了,那個答案她沒辦法找到。
何逢生真的是個傻子嗎?不,她很聰明,聰明到想好了一切後路。
她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留戀,就好像是順理成章一樣,做出了一個又一個看起來不太好的選擇。
不過,隻是看起來。
她确實是個很厲害的人,厲害到讓人驚歎,可這樣的人不值得尊敬,也不值得崇拜,暫且不論她做這事是對還是錯,單從她的想法出發,她就是個讓人恐懼的存在。
因為她不畏懼死亡,不敬畏生命,不論是别人的還是她自己的,在她眼裡都一樣,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如果是這樣,那麼生命就成了一件可以被随意估價的商品,就像路邊的花草,可以胡亂被人踐踏。
她很壞,壞在有殺人的念頭。
可她又不壞,不壞在這一切罪惡的情緒裡,最終隻在兩個人之間來回徘徊。
長歎一聲,江枕西撐着地闆起身,伸手拍了拍衣裳。
不想了!
她才不要花時間去深究這些和她沒關系的事,她是江枕西,不是何逢生,鬼知道這人到底經曆了些什麼才下定決定做這些事,憑什麼要去當個高高在上的審判者,然後随手一揮扔出對她行刑的令牌,她還沒有這麼強的實力。
呸,就算有這麼個實力,從心而來的結論她也下不得,也不會下。
小貓聽見動靜,擡頭看她一眼,下巴枕在爪子上,懶懶地、小小地叫了一聲。
手指抵在唇間示意她噤聲,彎腰伸手揉了把小貓腦袋。
“我剛沒吃飽,準備再出去找點吃的,你在這裡陪着她,好不好?”江枕西彎起嘴角,露出淺淺的笑。
不曉得小八有沒有聽懂,但她确實是點了下腦袋,那就當她知道了。
拿起茶幾上鑰匙揣兜,再看時微寒一眼,輕聲滑上拉鍊,去門邊換好鞋,推門出去。
落地窗早合上了,哪怕風在外面呼呼亂吹,也不會打擾到屋内休息的人正常安眠。
甯昭比她們那兒暖和很多,風裡沒有一把又一把的小刀,也不會剌的臉痛,平淡的風輕撫一下臉頰,慢慢走遠。
轉過一個又一個街角,車流聲重了起來,寬敞的四車道上滿是奔馳的汽車,紅紅的尾燈時不時亮一下,給出需要反應的警示,刺激一下混沌的思緒。
出來走走又覺得不餓了,于是江枕西開始在這座陌生城市裡漫無目的的飄搖,看見綠燈就過,遇上紅燈就停,如果沒有,那就一條路走到底。
可轉來轉去也沒有踏出這個街區,一直在繞圈圈,翻來覆去的走。
“江小姐。”
突如其來的一聲稱呼,喚得她有些迷茫,思索着想找個匹配的人和聲音對上号,慢慢回頭。
是她,那個燒烤營地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