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事情也沒有再讨論下去的必要，許遊春拉着孔倚秋下了天橋，這麼好的天氣不出來走走，都浪費了老天琢磨出的心意。

突然來了一陣大風，吹的停步下來的行人亂了頭發，飄了衣裳，灌進身體裡的風凍得人身體打顫。

“老大，都這麼緊要關頭了，我們為什麼還要來繼續盯着這位江小姐啊？感覺一點收買她的可能性都沒有。”貳三扒着欄杆，還沒有一半高的她透過透明的玻璃，極目遠眺。

宋遲阡單手插兜，半眯着眸子冷冷瞧着那家咖啡廳，咬着嘴裡的糖。

“不是沒有可能性，隻是這樣的可能性很小。”聳了聳肩膀，扭過頭去打了個哈欠，“你難道還沒摸清設山的性子嗎？隻要還有機會，她是一點兒都不想放過。”

貳三搖晃着她的小腦袋，繼續表示不能理解：“可相比起來，這件事真的沒那麼重要。”

垂眸，手落在她腦袋上輕按了兩下，撥弄着紮好的兩個羊角辮。

“這隻是你的想法啊，雖然在你這兒是這麼個比較法，可在她那兒不是，她也有執念。”宋遲阡幽幽地說。

人心向來是最不可測的東西，哪怕他們成了死人，也不見得能夠琢磨透。

“隻希望這份執念不要成為怨念。”

目光凝在她身上停了好久，久到在心裡歎息了好多次，也隻是一言不發。

‘叮鈴’一聲，門蹭動着鈴铛發出聲響，吧台裡的人擡眼瞧見進來的客人，笑着說了聲歡迎光臨。

“兩位，你們的咖啡好了。”

“謝謝。”

等服務員把咖啡端上桌放好，拿起勺子攪動着杯内液體，餘光注視着她走遠了些，江枕西才慢慢有了能放松的感覺。

瞧見她不停晃動着勺子，萬與舟别開眼望了眼窗外路過的行人，又撤回眸子看她。

她們曾經在一起過，所以江枕西一些無意識裡表現出來的動作所表達的含義她也明白，比如現在，她有點緊張。

于是開口問她：“枕西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勺子磕碰出聲響，江枕西望着慢慢停止晃動的液面，手肘壓在桌上，不決定藏着掖着。

“聽闵姐說，你昨天下午來找過我？”

“嗯，不過看你和那位小姐有事在聊，也就沒好去打擾你們。”

江枕西擡頭，注視着萬與舟的眼睛，瞧見那裡面藏着的平緩，這樣的情緒好像叫做早有預料。

她還是這麼聰明，可能在自己聯系她的第一時間，就想清楚了為什麼。

“我和她的對話，你聽見了，對嗎？”江枕西問她。

“對，我是聽見了，不過——”萬與舟點頭，話留下半截，“我聽見的内容可能并沒有枕西你想的那麼多。”

手搓着指腹，江枕西挪開視線，瞥見她端起了咖啡往嘴邊湊去。

視線跟着落進咖啡液裡，順着她的話繼續問：“那你都聽了些什麼？”

萬與舟望着她，放下手中咖啡杯，半握着拳頭搭在腿上：“回答這個問題前，我能問問你和這位小姐是什麼關系嗎？”

江枕西聳聳肩膀，擡了擡眉毛：“我喜歡她，她喜歡我。”

雖然無心在她面前秀些什麼，可江枕西還是覺得有些尴尬，想找個地方鑽進去躲一躲。

可以想見的一個答案，她有點難過，可所有的情緒湧上來隻能化作一抹苦笑，低下頭去，瞧着木桌上的紋路。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去偷聽你們講話。”她隻是有些不太放心。

江枕西的動态其實她一直都有關注，可畢竟沒了那層親密關系，事情的變化在時間上有了出入，明明發生了很久的事，她隻是最近才知道，曉得江枕西有了戀人，那個人的名字叫時微寒，是一家紙紮用品店的老闆，也是一個查不出身份背景資料的人。

萬與舟有了疑惑，腦子裡湧出一些可怕想法，想去詢問她是不是真的要去喜歡這個人，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至少還可以看看其她人。

于是她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你們說了地府，說了内鬥，說了參與沒參與，還說了喜歡不喜歡——”

江枕西擡眉，兀自搖了下腦袋，這也不是沒聽多少啊，感覺重要的全聽見了。

“我有點驚訝，可你的聲音裡透露着坦然，一下就接受了一切，就像早就已經知道。于是我轉身走了，怕繼續聽下去會被你們發現。”萬與舟拎起嘴角笑了笑，那樣的笑容裡多了些苦澀味道，“她比我要好，對你更有真心、更有誠意一些。”

她真是差極了。

“我知道你害怕我把這些事說出去，可我不會的，這是你的私事，聽見這些已經算我越界了，又怎麼會去和别人說。”

江枕西點點頭，繼續用勺子攪着咖啡，做好的拉花早就被弄破碎，沉進杯底。

“謝謝。”她說。

其實都到這兒呢，她也沒什麼别的話可以說，難道還要威脅别人讓她一定守口如瓶嗎？沒必要，她也很好，起碼比自己要更守承諾一些。

“不客氣。”萬與舟回答。

她不再是曾經那個稚嫩模樣，無論對誰都豎起了一堵高牆，她獨自一個人躲在牆的那頭，聽着牆後的歡聲笑語，窺視着不屬于她的快樂，可現在她的快樂來了，合該牢牢抓在手裡。

擡手喚來服務員，麻煩她把自己這杯沒動過的咖啡打包，免得浪費了。

“她對你好嗎？”

萬與舟突然的一句詢問惹來江枕西注目的一暼，眉梢動了動，緊擰在一起後又很快松開。

“很好啊，很好。”

“那就好。”萬與舟捏住自己的膝蓋，指尖用力到發白，“那她——應該比我要好很多吧。”

這話是她說的第二遍了。

窗外牽着狗的年輕人慢慢走過，風吹着落葉打在玻璃上，眼睛隻能捕捉到動态的變化，沒有聽覺。

“這沒辦法比較，也比不出什麼來，不是嗎？”江枕西最後看她一眼，從座椅裡起身，“辛苦你來這一趟，麻煩了。”

是啊，能比出什麼結果，人和人最禁不起的就是比較，無論輸還是赢，對結果都不會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