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待見他嗎?怎麼又想起要去找他?太陽從西邊兒起來了?”路眠沙跟閑不住似的,一路上話就沒斷過。
時微寒踩上沙脊,熾熱細沙滾進鞋子裡,沾在襪子上,十分硌腳。
“有正事要做。”
“什麼正事?和我說說呗。”路眠沙追上她,适應了這樣軟塌塌的路面,能走的和她一樣快。
看她想聽到消息的殷勤盼望眼神,時微寒拎起嘴角,搖頭:“反正你要和我一起,等會兒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受不了她這愛賣關子的性子,路眠沙擺擺手,自顧自走去前面。
“也不知道江小姐怎麼受得了你的,就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兒,居然還要藏上半截,你很喜歡玩解謎遊戲嘛?”小聲嘟囔着,一副氣悶模樣。
“不喜歡。”時微寒說,“倘若你真的很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
路眠沙給她個白眼,切了一聲:“我現在不想知道了!”
擱這兒把她當猴兒耍呢?看不起誰了!她又不是不能等,時間嘛,她有,而且多的很。
從前面猛地吹來一陣風,裹挾着沙石打在人身上不算疼,但有些迷眼睛,兩人擡手擋着,衣服鼓動着獵獵作響,邁開步子跌跌撞撞繼續朝前走。
“為什麼他要在這樣的地方待着啊?腦子有毛病吧!”路眠沙大吼着,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把話送進耳朵裡。
瞅着袖子下有限的視角,注意着前路,風越來越大,每走一步都變得更艱難。
“當心禍從口出。”時微寒瞥她一眼,“大人他待在這兒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擋在手後的眼睛朝她那邊睨了一眼,擰眉深思,嘴上罵了句:“哼,馬後炮。”
情況有些不對啊,她什麼時候變得對這人這麼尊敬了,難道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她們頂着風往前行進了好久才走到一個風小的地方,時微寒放下手,看着身上沾上的沙子,不多但到處都是。
看她拍了張符咒在身上,路眠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眸子裡熠熠生光。
“我呢?也給我來一張呗。”嘴角彎着笑,一副樂呵呵模樣。
“兩位,到此地造訪,可有要事?”
突然響起的聲音裡滿含禅意,灌進兩人耳朵,路眠沙正往上蹦想搶時微寒高舉在手裡的黃符,被吓了一跳,腳一滑差點摔地上,被人給拉住胳膊。
風卷着黃沙慢慢往兩邊挪走,沙土上搭了個簡易的棚子,四周透着風,隻有頭頂那塊兒篷布能勉強兜住些沙。
棚子裡隻有一個蒲團,蒲團上盤腿坐着一位身穿單薄黑衣的光頭男子,手結法印放在腿上,雙眸緊閉,除此之外别無他物。
符咒拍在路眠沙身上,一身裹滿泥沙的衣裳變得幹淨,連忙跟着時微寒一道躬身沖聲音傳來的方向行禮。
“王藏尊者。”
“郁壘?”聽見熟悉聲音的人睜開眼,瞧見站在前頭的人,眸子裡閃過一絲晦澀情緒,挪了眼朝路眠沙看去。
“正巧,我還說想派人去找你。”
隐藏起心裡的厭惡情緒,時微寒低垂着腦袋,右手背在身後:“尊者找我有什麼事?”
他雙手依舊端放在腿上,眼睛半眯着,分了片視線去她身上:“你抓到了柳别枝,為何不第一時間把人帶回地府,而是繼續在人間逗留?”
一旁路眠沙一臉驚愕,手剛擡起又落下,無言的情緒襲擊了她的喉嚨,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視線盯着沙地,眼底飄過的情緒沒人能瞧見,時微寒閉眼又睜開,擡頭看他:“我不明白大人您說的事。”
眸子晃了一圈落在她左腹部,那裡曾經被他劃了一刀,現在應該還留有傷口。
“沒必要和我裝糊塗,你知道我派了人在監視你,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曉。”
他說的如此正義凜然,似乎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路眠沙目光轉而落去他身上,聽了這話眉頭皺的更深,跟着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們在山青福壽園打了一架,她終究還是鬥不過你,我可以不找你要人,但你必須把她交給嶽東去處置。”
他這樣高高在上的語氣聽的人心裡冒火,有點生氣了。
時微寒背在身後的手捏成拳頭,路眠沙抓着褲腿,瞅着自己的鞋尖,先她一步開口:“大人,你難道就不能放過别枝嗎?”
“你覺得是我不想放過她嗎?”
森冷語氣落在她身上,路眠沙擡手擦着腦門上的汗水,一語不發。
“她從地府叛逃出去,和設山她們勾結,這一切難道是我逼的嗎?”
“難道不是嗎?”順着她的話,時微寒接了上去。
眼裡蕩出震驚,路眠沙喉頭吞咽,不可思議的扭頭朝她看去,伸手拽住她的衣角。
“你說什麼?”半眯着的眸子徹底睜開,王藏擡頭望向她,眼裡含了一抹深層。
抿着唇角,她放下背在身後的手,垂在身側:“您本來可以選擇更好的方式去處理别枝和她那位引路人的事,卻偏偏選了最差的法子,讓那個人無法再輪回轉世,從此抹去了在命簿上存在的痕迹,您難道到現在都不覺得,這事是錯的嗎?”
頭一回聽到事情内幕的路眠沙徹底傻眼了,手無力垂下打在腿側,腦子一時間陷入宕機。
唇邊溢出一聲哼笑,盤腿而坐的人姿态放松,手肘壓在膝蓋上,支撐着半身的重量。
“錯?怎麼會是錯的呢?我哪裡做錯了?都說神仙動情三界不甯,你以為你們不在這個範疇裡,就不該被束縛嗎?”
“所以你才派人想去殺了江枕西,對嗎?就像你之前做過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