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想着過去,眼眶就紅了,她明明有幸福的一家,因為這些個為富不仁的人,她失去了一切。
“當年我六歲,姐姐十二歲,她去學蘇繡,她天賦很好,好到被那老師嫉妒。姐姐在繡坊繡,回家就教我繡,我與她的天賦一樣好,她很開心,就把我也帶去了繡坊,那幾年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候。我與姐姐同吃同住,天天讨論繡完了這個再繡什麼,她想試一下雙面的。”
柳靜的聲音哽咽,“後來......”她的眼神漸漸暗了下去,“那家繡坊的東家看上了姐姐。”
“他起初還裝模作樣,說什麼要納姐姐為妾,給她好日子過。姐姐不肯,他就......”柳靜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就趁着姐姐夜裡趕工的時候,把繡坊的門鎖了。他強了姐姐,還哄她嫁他,以為我姐姐柔弱。第二天我姐姐出去就報官,忍着屈辱驗了身,那繡坊老闆被處以絞刑。”
“我們以為事過去了,那老師就是繡坊老闆的正頭娘子,她瘋狂的給我姐姐潑髒水,說是她先勾引的,還不知廉恥的當她面勾引男人,我姐姐的名聲被她黑得不行。我們是姑蘇人,就這樣我們就離開了姑蘇,來到扶風縣投奔姑姑。”
“我爹爹隻會種地,離開了土地,他就什麼也不會了,隻得去人家家裡當長工,可長工哪是那麼好當的,他經常被主家打罵。我姐姐就振作起來,重新撿起了繡藝,她繡得很出彩,扶風縣的大家主母與小姐們都找她私人訂制衣裙與繡樣。”
“這樣我爹爹就在家打掃做飯,一家人也寬裕了起來,可是她優秀,就被嫉妒,那一年我十二歲,她十八歲。她在蘇州的事被其他繡娘傳過來,流言蜚語要逼死她,這個時候那小綢緞鋪的老闆出來,說要納她,不忍她被他人污害。”
柳靜眼淚就流下來,再止不住,“她走投無路,就信了,嫁給了那個人面獸心的東西。那人的正頭娘子是杭州人,他原本一窮二白,騙了人跟他私奔,用那娘子的私房開了間綢緞鋪,然後就在扶風縣裡有了人樣。這東西趴在女人身上吸慣了血,他納我姐姐也是為了她的繡藝。我姐姐的繡藝價高,他連哄帶騙讓我姐姐日夜不停的繡,不斷給她接單,我姐姐的手指都廢了。”
“那娘子讓我姐姐走,她給我姐姐作證去,妾室不得和離,除非家主三年以上不供養,或遭受緻命虐待。但口說無憑,要人做證,她願意給我姐姐做證。但事情被家主知道了,他把那娘子關了起來,然後毒打了我姐姐,我姐姐跑回家中,對我們哭訴這些事情,那惡心的人把她抓了回去,那年我十六歲,姐姐二十二歲。”
“她回去後沒幾天就死了,可他們卻說她是自己暴斃!我爹爹不服,去公堂上告,那縣令收了錢,說我爹誣告,官字兩個口,有理無錢莫進來。他讓人下死手打了我爹三十杖,我爹回到家沒幾天就沒了。”
溫缜聽到這不知道說什麼,她姐姐一直在自救,也一直在被救,可還是被拖了下去,死死埋進宅院裡不得呼吸。
柳靜恨聲,“那種爛心爛肺的東西,他當然該死——”
“好了——”溫缜打斷她,“别說了,這案子已經封存,無論别人問你什麼,你就當不知道,你還小,不要陷在過去裡,也不要說你在這宅子藏了兩年。”
無論什麼理由,殺人都是死刑,更别說柳靜還分屍掏肚。
柳靜将一切說出來,她仿佛從先前半鬼半人樣活了過來,成了人樣。她枯瘦如柴,不人不鬼的活着,她沒地方去,藏在原先綢緞鋪老闆的暗室裡,半夜就出來覓食洗漱,導緻這一片鬧鬼傳言越演越烈。她有銀錢,暗室裡有那男人的錢财,她白天也會去買東西,租客半夜聽到奇怪的動靜當然害怕。
第二個租房的女兒突然學會了蘇繡,當然是有了一個“女鬼”朋友,教她的。第三家就是聽到動靜跑了,人都是怕未知的東西,反正隻是房租,命比較重要。
門外傳出一聲,是薛惠林的聲音,她看見人齊齊望着她,“是這樣,飯菜都做好了,我來叫你們,不是故意來聽的,你們說話聲有點大。”
溫缜看向柳靜,“一起去吃點?”
她咬咬唇,“好。”
柳靜能扮鬼是因為真的很鬼氣森森,她一身白衣,披着深長黑發,又瘦得仿佛快挂了,眼睛的黑眼圈很重。
她進來吓了孩子們一跳,薛惠林給她搬了個凳子,溫立有點懵,說話都打着顫,“這,這位是?”
薛惠林拍了拍他,“話那麼多幹什麼,吃飯。”
薛惠林給柳靜勺了碗湯,“你太久沒吃主食的話,今天先喝點湯,吃點菜,明早喝點粥把腸胃養回來,就不會這麼瘦了。”
柳靜接過,看了看她,“謝謝嬸嬸。”
“行了,坐下吃吧。”
狄越坐溫缜旁邊,一言不發,這租個房子都能碰見這些槽心事。
最後薛惠林給柳靜在前面鋪子裡,勻出一間房給她睡,搬了張床過去,幾個男人幫忙安裝,把床墊被襦一鋪,就成了。
畢竟是來曆不明的外人,不可能放心讓人睡家裡,那麼多孩子呢。還好前面的鋪子與後面的院子有門闩,這樣可以隔開來。
大家洗漱完就各回各房睡了,茜茜打着哈欠跟爹爹道晚安。
“晚安,茜茜。”
“晚安,爹爹。”
溫缜洗了澡躺下,狄越洗完澡一身亵衣,他倆衣物很單薄,還天天死抱一塊,而溫缜居然無動于衷。狄越邊收拾衣物邊開始他的吐槽,“說吧,你是不是不行了?咱們不要諱疾忌醫,這種大事還是得看看大夫。”
溫缜:???
誰不行了!
溫缜和着窗外月色與他目光對上,瑟瑟夜風裡,他磨着牙風雨欲來。
溫缜掀被起床,握着他肩膀的手猛地将他推壓在桌上,對上他驚疑神色,溫缜哼了一身,讓他因失去落腳點而高擡,讓他隻能腿纏腰上,立在桌前,欺身與他對上,眼中神色灼灼。
狄越兩手攥上他的衣襟,中衣單薄,又用涼水沖的澡,溫缜身體的熱意攏着他,将他壓下去的欲望又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