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躍沒把帖子翻完，帶着隐隐怒氣趕到片場。

今天其他人都沒有通告，劇組正在碼頭拍李夏辭單人的受虐戲。

這段劇情是導演組新加的，主角攻在雪山上救了主角受後，奧裡薩國國内發生暴|亂，周邊道路全被封死，楚瑾瑜被迫靠給碼頭搬貨，來交換鎮上相對安全的住所。

楚瑾瑜初來乍到，在碼頭被本地混混欺負折磨。

預感到這段會不好拍，但顧躍沒想到李夏辭會被折騰得這麼慘——

他整個人被一根纜繩捆着，倒吊在船頭，一張好看的臉因長期充血而變得通紅，手腳被捆出深深的勒痕，脖頸上爆出一條條青筋。

劉力追求真實，挨打鏡頭必須切全景，碼頭管事的演員是武行出身，一巴掌下去沒個輕重，演到後面甚至分不清衣服上的血迹是劇組準備的血包，還是李夏辭口中細小傷口滲出的鮮血。

連劇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心疼：“這都吊了二十多分鐘了，中間隻休息過兩次，等下不會真出什麼問題吧……”

天色漸暗，今天天氣不錯，拍攝地難得地沒有下雨。倒吊的情節拍完後，劉力決定趁熱打鐵，把碼頭的浸水戲也順便拍掉。

李夏辭剛從纜繩上被放下來，身上勒痕還沒消，被一衆助理簇擁着休息了十來分鐘，便被幾個壯漢将頭按進了海水裡。

拍了半分鐘的水下鏡頭，壯漢抓着他的後脖頸将人拎了起來，水珠在鏡頭前劃過一條線。

李夏辭的臉頰仍因倒吊而泛着不正常的紅暈，水漬更給他的容貌添了一絲涼意，組合在一起，産生一種令人心癢的奇異的美。

哪怕這麼狼狽，他給人的感覺仍是驚豔的、惹人憐惜的。

現場隐隐傳來抽氣聲。

以前李夏辭沒演技的時候，美則美矣，沒有靈魂，像個木頭美人。現在簡直是皮影戲裡的人偶點上了眼睛，生動得令人心驚。

顧躍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裡那點微不足道的氣，在看完這兩場表演之後已經煙消雲散。

對拍戲認真敬業的同事，他向來抱有敬意與好感。

内娛這批流量生，沒幾個能像如今的李夏辭一樣，做到拍這麼長一段受虐戲時完全不用替身。

他可以因此忍耐一些對方愛炒作的小毛病。

經紀人樸昌明就站在旁邊，一眼就看出顧躍不想再計較，勸道：“小少爺，他昨天才剛叫了狗仔拍視頻，沒跟咱們确認就直接發出來了……”

顧躍：“你不理解，他有苦衷。”

？？？樸昌明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頭上飄了三個紅色問号。

樸昌明補充道：“咱們去機場那天，他也故意找了粉絲蹲點，還找大v發微博炒作。”

“哦對，還有開機的時候，他沒等劇組通知就發了定妝照，根本就沒考慮到我們。”

這段浸水戲份隻拍了兩條就過了，顧躍見李夏辭下了戲，對樸昌明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

樸昌明的眼睛瞪得像銅鈴，恨不得像大猩猩一樣絕望狂舞。

周圍的工作人員已散得差不多，李夏辭坐在木箱上邊喝銀耳湯邊休息。

顧躍走到他旁邊，昂了昂下巴，居高臨下道：“你不用這麼拼，對賭協議失敗很正常，隻欠了三個億的話，我不介意借你一點。”

“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跟光輝娛樂商量，把你的經濟約轉簽到我的工作室。”

“光輝之前給你多少藝人分成，我多給你十個點。”

“……？？”

樸昌明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先回去補個覺，總感覺還沒睡醒。

李夏辭愣在原地，懷疑大西洋海水連夜倒灌到了顧躍腦子裡。

以他和顧躍鬥争這麼多年的了解，對方現在的态度堪稱屈尊降貴，實屬罕見。

他猜對方肯定看到了熱搜，但今天顧躍竟然不先質問他為什麼找狗仔偷拍視頻，而是用短短一晚上時間迅速完成了邏輯自洽——

炒作等于想紅，想紅等于欠錢；敬業拍戲等于努力還債，打工還債等于欠錢。

總而言之就是欠錢。

艹，這套鬼邏輯竟然還真的挺完整。

該說不說，對家也蠻貼心，第一時間想的竟然是借錢和幫他換簽公司。

碼頭場景的戲份結束了，現場工作人員稀稀拉拉地走開，李夏辭解釋道：“之前跟你開玩笑的，我沒簽對賭，也沒賭博。”

“我就是簡單地做了個夢而已，夢到我拒絕了《雪山》的邀約，被潑硫酸毀了容，還被買了黑通稿，說我強堿一線小花，□□開銀趴，同時伺候八個大佬。”

“品牌方向我索賠了一大筆違約金，最後沒錢治病死在出租屋裡。到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我說話。”

“那個夢太真了，所以夢醒之後我格外有危機感……”

顧躍望着李夏辭，對方眼中透露出的凝重和悲傷不像是在講一個夢，倒像是真實發生的事，他安慰道：“不會。”

雖然李夏辭之前懶散擺爛不上進，但顧躍知道他不是那種違法犯罪的人。

“如果你被買了黑料，至少我會替你澄清。”

李夏辭猛地擡頭看向顧躍。

現在和上一世的畫面重合到一起，兜兜轉轉，還得是對家靠譜。

多麼善良的對家，他瞬間愧疚起來：“對不起，我昨晚不該找狗仔拍你。我就是想……”

顧躍：“我懂，你是想氣氣前男友，可以理解。”

樸昌明單手掐住了人中，靈魂逐漸向外太空漂浮。

什麼前男友？

這又是什麼劇情？突然又懂上什麼了？

昨晚聚餐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裡，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這倆人上個月不是還老死不相往來嗎，怎麼現在已經往三角禁忌戀上發展了。

“都說了，我沒和他談過。”因為對即将說出口的話而有些心虛，李夏辭反駁的力度顯得分外薄弱。

他快速道：“不關什麼前男友的事，是我想和你組cp，合作賣一下腐。”

非常小衆的文字。

樸昌明立馬跳腳：“憑什麼？我們隻是個拍耽改劇，又不是賣身，更不是賣屁股。之前和女演員都沒搞過亂七八糟的cp，和男演員更不可能！”

話糙理不糙，但這話也太糙了。

顧躍瞳孔地震，鋒利的眉毛擰成一團，随後擡擡手阻止了樸昌明的輸出，掏出支煙，長歎一口氣道：“算了，我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