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玲玲面無表情:“類似的糖我一天能編出來二十條,這屆粉絲還是想象力不夠豐富。”
李夏辭把顧躍早年那段采訪視頻拉出來反複品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每天臉色像冰箱成精一樣,跟别人欠他錢似的,難道是對我愛而不得所以因愛生恨?”
汪玲玲和小祝對視一眼。
小祝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誠懇地給出了建議:“老闆,你是不是前天喝酒過量傷到腦子了?改天去醫院約個全面體檢吧。”
“你才腦子有問題。”李夏辭憤怒地把手機還給小祝,換回自己常用的工作機。
“我開個玩笑而已,他又不是瘋了。”
工作機發出嘟嘟兩聲消息提醒,導演剛在群裡發了《雪山》最後兩集的劇本。
汪玲玲用便攜打印機打了三份出來,和小祝一起快速把台詞标紅。小祝一目十行,小聲嘟囔:“結局怎麼是這個走向……”
《雪山》原著的劇情基本已經走完了,主角攻受在經曆了雇|兇|殺人、突發戰|亂後,終于輾轉走到了一起。
他們共同養了一隻小貓,還裝修房間、整理院子,每天不害臊地白日宣|銀,肆無忌憚地生産一些長達幾萬字的黃色小廢料。
原著的大結局就停在這個地方——梁安帶着楚瑾瑜出門,花大價錢托人找到一處有信号的地方,給雇傭兵的法國總部發去郵件,辭去了這份刀尖舔血的工作。
“瑾瑜,我們自由了。”微微顫抖的指尖點下發送鍵。
這個從來不苟言笑的雇傭兵抿起嘴角,閉上眼睛,拉着對方的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完整的十字。
近黃昏的日光透過彩窗,在李夏辭的側臉留下斑駁的痕迹,光影格外青睐他,将這張完美無瑕的臉雕刻得仿若神明。
顧躍低頭,輕輕捧起他的臉,眼神中溢滿了鄭重與迷戀。
他輕輕親了親李夏辭的鬓角,手指從臉頰慢慢滑到對方的脖頸,擁抱用力到仿佛要将對方刻入骨血:“我會保護好你,以我的性命起誓。”
一滴淚從李夏辭右眼滑落,他笑道:“梁,不需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故事本該在此處打上“全文完”的标志,可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歡呼和喧鬧。
推開門,外面是近乎刺眼的陽光。
李夏辭擡起手臂遮擋陽光,很快被瘋狂來回沖刺的青年們撞了一下。
狹窄的街道上,人們近乎癫狂地慶祝着、奔跑着,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吼叫,到處都是揮舞着的旗幟。
天邊燃起黃色的濃煙,這是當地人慶祝節日的一種習俗。
他搞不懂發生了什麼,想拉住周圍的人問個究竟,可所有人全然沉浸在歡欣雀躍中,沒人注意到他的茫然。
直到酒吧老闆娘也沖了出來,手裡高舉着整整一箱啤酒到處分享,滿臉喜悅地沖到他面前:“小孩,戰争結束了,奧裡薩的封鎖被解除了!”
她狂喜地抱了李夏辭一下,拉着他滿街亂跑,還胡亂塞給他兩瓶啤酒。
商店老闆也坐在台階上,卷了一支土煙,隔空對李夏辭做出了個碰杯的手勢。
兜裡的手機響了一下,又接連不斷地傳來震動——這裡的信号也恢複了。
郵箱裡最上面就是診所發來的郵件:“楚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邊弄錯了樣本,将您的檢驗結果與另一名患者的混淆了。您的最新檢測結果是陰性,如果還有疑問,後續可贈送您一次免費的體檢複查。”
原來他沒有得絕症,是誤診。
鏡頭推進,能清晰地捕捉到李夏辭眼中閃爍的狂喜。方才房間裡那一滴眼淚被黃昏陽光的熱度迅速蒸發,連淚痕都沒有留下。
他猛地回頭,發現顧躍還站在信号站門口,靜靜地望着他,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街道旁的大喇叭響起中文循環播放的公告:“請滞留奧裡薩國的華國公民盡快到碼頭集合,政府已安排撤僑。重複一遍,請滞留……”
他們之間隔了十幾米,中間是不絕的躁動的人流,讓兩人的面孔變得逐漸模糊,漸漸連表情都無比陌生。
這距離很近,卻像隔了幾萬光年。
十字架雕塑前的莊重誓言與應允輕得如一滴水,轉瞬揮發。
窮途末路之下相依為命的異鄉人在這一刻被狠狠撕開了僞裝,困住楚瑾瑜的鎖鍊被一一解開,他又重新變成了那個遊刃有餘地穿梭在鋼鐵森林中的都市白領。
這是一場末途狂歡,現在一切結束了。
他轉身,連昔日愛人的聯系方式都沒留下,将迷離夢境中的甜蜜呓語、相互依偎的迷幻泡沫、連同鮮血淋漓的傷口一起,抛在了這個不平靜的東南亞小國。
甚至沒有一個告别的手勢,楚瑾瑜頭也不回地朝着碼頭大步離開。
顧躍站在原地,聽着不斷重複的廣播,恍然間意識到了什麼。
一向平穩無波的表情終于生出裂縫,他神情中透露着完全無法掩飾的巨大悲傷與震驚。
良久,他從軍|靴的夾縫裡拿出手|槍,手指顫抖着瞄準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可直到對方的身形在視野中完全消失,他都沒有扣動扳機。
“砰”
他對着天空開了一槍。
槍口迸出的煙霧與天邊燃起的黃煙融在一起,給他們的結局點上圓滿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