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臨泉縣衙後堂角落房間的木門被“咣當”一聲踹開。
南浔聽到聲響,猛然從冷硬的床上擡頭,前額的冷汗混着塵土往下淌,昨夜高燒未退的眩暈讓她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身影。
“辰時便該當值,你倒好,直挺挺睡到現在!”身穿青色對襟長袍的中年男子怒氣沖沖走進房間,不顧南浔狼狽的模樣,将手中的賬冊甩在她的膝頭。
南浔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人名——孫傅,臨泉縣縣丞。
她下意識接過賬冊,卻因身體虛弱又掉落在床下。
“昨日午時,你為何私闖庫房?”她還未反應過來眼前是何種情況,孫縣丞便接連質問。
南浔努力睜開眼睛,剛想張口,喉間卻因為高燒還未徹底褪去而變得像刀割一般,原主的記憶也開始在腦海裡翻湧——這個頂着“書吏”身份的男人竟然是個女子!
原主為查父案,托人找了關系當了縣衙的一名書吏,不過她這個書吏屬于白役,擱在現在就是一名合同工,沒有編制那種。
剛上岸市公安局一年的南浔:……她可以的,她們人民警察什麼都能克服!
“回、回大人的話……”來不及過多思考和悲憤,南浔拉起被子掩蓋住自己身形,指尖掐進掌心強迫自己冷靜,“昨日辰時李主簿吩咐小的整理近五年橋溪鎮戶籍冊,小的尋了半日,直到午時才記起去年的賬冊被收進庫房了。哪知道剛進入庫房,突然頭暈目眩,可能是中暑了……”
孫縣丞面上陰晴不定,語氣森嚴:“巧得很,昨日整個縣衙隻有你進過庫房,然後今日便發現庫房内間的銅鎖被撬開了,橋溪鎮去年的冊子也不見了。”
這個原主偷摸獨自一人進入庫房的确是有自己的私心,但她隻是想查當時先帝時期給自己父親定罪時提及的一些線索,絕對沒有偷什麼橋溪鎮的賬冊。
就在這時她的眼前突然又閃過一小段畫面,冷汗在刹那間浸透了她的衣服——原主分明是被人下了藥!
為什麼?!原主是發現了什麼要命的事情嗎?
市局上岸後被分配到經偵科的南浔瞬間嗅到了一些反常——殺人滅口必有大案。
尤其還是這種經濟犯罪,在古代很有可能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她還未完全接收這具身體的記憶,本就因高燒而眩暈的腦海現在更是如針紮般疼痛。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好在她的面色本來就蒼白如鬼。
南浔裝出懵懂模樣:“小的不知……許是竊賊趁我昏迷時進來了?”
孫縣丞冷笑一聲直起身子,目光掃過散在地上的賬冊,又看了南浔幾眼,門口的陽光照在他的身後,投下扭曲不明的陰影。
“再給你一次機會,那你是否看清竊賊的身影?”孫縣丞突然順着她的話開始往下問。
南浔一瞬間察覺到了對方語氣中的試探和惡意。
她之前聽預審科的老師講過,犯罪嫌疑人往往會用誇張的行為或者反常的回答來掩蓋自己的心虛。
這個孫縣丞從一開始進來的先聲奪人,到現在突然的轉變,看來這個“竊賊”身份有鬼,如果她還是原主,恐怕真的被唬住了。
南浔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一個贊,考驗她演技的時候到了,當時師父可是親自帶着她去卧底了三個月呢。
“竊賊也隻是小的猜測,實際暈倒的時候我什麼也沒看見,那個時候庫房隻有我一個人。”南浔眉頭緊皺,似乎在拼命回想,“懇請大人明鑒,小的真的沒有偷東西,而且庫房值錢的東西那麼多,要偷也偷點值錢的啊……”
說到最後,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神色露出一絲尴尬,仿佛曾經有過這種想法。
孫縣丞繼續追問:“真的沒有?如果你能找出那個賊人,也算你戴罪立功了。”
南浔迷茫地搖搖頭:“小的真沒看見。”
她說完就低下了頭,強忍着身上的疼痛,等待對方接下來的拷問。
“罷了。”孫縣丞忽然放過了她,轉身甩袖時帶起一陣風,語氣恢複了正常,似是相信了南浔的說辭,“你今夜就在房間内好生養病,病好了以後再去前堂幫李主簿繼續整理戶籍冊吧,幾天後欽差便要過來巡查了。”
“另外,以後記得庫房非二人不得進入。”
南浔眉間一動,似是聞到了一絲熟悉的香味,但這味道轉瞬即逝,仿佛是她的錯覺。
她低着頭應“是”,耳邊聽着他的腳步聲遠去,直到木門吱呀合上,才敢擡起手,掌心全是掐出的指痕。
她暫時松了一口氣,這個孫縣丞不好糊弄,他短暫放過自己應該并不是出于善心,是為了什麼呢?
南浔看向窗外逐漸昏沉的天色,似乎某種危險在悄悄降臨。
随着記憶逐漸恢複,事情的複雜程度逐漸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不禁歎了一口氣,前路雖險,原主的死她卻不能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有冤必查是烙在她骨子裡面的印記。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可以的!
就是有點想念現代的父母,不知道他們……
南浔深吸一口氣抹掉臉上的眼淚,在心裡悄悄為自己打氣加油,現在還不是該放松和痛哭的時候。
許是逐漸适應了這具身體,她的頭終于不疼了,嗓子卻越來越渴,而且她還要去做一些準備。
等她想要直起身子,卻又一頓,她的胸口藏有東西!
夜色漫過臨泉縣後衙的房檐,南浔縮在房間角落,看着從胸口拿出的紙張,忍不住在心裡罵娘,估計原主一出庫房内間便被人下藥了。
下藥之人非常謹慎,原主甚至未有任何察覺,就直接暈過去了,像是因中暑意外死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