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測,明顯蕭引馳在刻意藏拙,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就是不知道這個時機他想做什麼,而她在他的計劃裡面,又屬于哪一環。
如今的大雍王朝,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
君弱臣強的局面,讓南浔有點擔心大雍遲早要完蛋,而且連蕭引馳這種人身為皇帝唯一的兒子都得藏拙來保命,形勢還是挺嚴峻的了。
南浔隻能在心裡默默祝福他了。
這一次的糧價異動,或許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而這次,她不想再後退了,就是不知我們的太子殿下是否做好了準備,還是需要再等等。
南浔有些無語地想,等等等,一擊即中說得容易,做起來也太難了。事情要一步一步做,光在這裡等着,把敵人都等死了,銀子都花沒了,然後就算破案了又有多大價值。
現在查一個案子至少能解決一個事情,能給老百姓多一做一點好事。
南浔自嘲地想,看來她思考了三年,啥都想明白了,就是沒有咱們太子殿下說的大局觀。
次日晚,在雨後的泥土氣息中,南浔穿着一襲黑袍,倚着後院斑駁的柱子,指尖無意識摩挲着袖中雲棠送過來的密報。
她看着院子裡的石闆路,出神地想,原來無論在哪個時空,清明時節雨紛紛這句話都是成立的。
“嗒——嗒——”
腳步聲由遠及近,帶着熟悉的沉穩節奏,她擡頭,正撞見蕭引馳玄色衣擺掠過院門外垂落的薔薇花枝。
“穿得這麼少,南大人不冷嗎?”蕭引馳擡手拂落肩頭花瓣,目光掃過她袖中若隐若現的紙條,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忘記了,南大人可是每天都要打拳鍛煉的,身體自是旁人無法比。”
說完,還攏了攏自己的披風,似是怕風吹到。
南浔撇了撇嘴,懶得看他表演。
如若不是她領教過這位殿下非同常人的力氣,可能就真的信了他的話。
三年的時間,很多事情都有所改變,我們殿下的人設立的卻愈發牢固了,人也是越來越愛演了。
南浔懷疑他因為被自己的老爹派出去下鄉巡查,被老鄉的鋤頭打到腦袋了,才會這樣戲精。
她沉思片刻,迎上他深潭般的眼眸:“殿下可知就這兩天的時間,京城糧價又漲了?”她将密報拿出來揮了揮,“雲棠的消息相比殿下早已收到。”
蕭引馳走到南浔身邊,轉身走進旁邊的書房,自然無比地在她書桌前坐下,指尖輕點桌面,發出叩叩輕響:“你的字倒是進步了許多,總算對得起你父親那一手好字了。”
南浔沒想到他直接進屋了,還審判起了她之前寫了忘記收起來的字。
她迅速走到桌前把字卷起來:“殿下你……”
對的,他是殿下,她不能罵他。
于是南浔背過去翻了一個白眼,把字放在了旁邊的瓶子中。
“你以為糧價暴漲與護國寺有關?”蕭引馳在她轉身後忽然逼近,溫熱呼吸掃過她耳畔,“若孤告訴你,這背後牽扯的,遠比你查到的要深呢?”
南浔後退半步,撞上冰涼的瓶子。
什麼毛病,說話就說話,作甚靠這麼近?
她擡起頭,望着對方眼底翻湧的暗潮,突然意識到這三年蕭引馳絕非表面那般沉寂。
戶部侍郎入獄後,國庫賬冊突然多出的赈災專款記錄,還有年初他借着巡查的名義到處打探消息,也許他早就在編織一張更大的網。
“所以殿下打算繼續裝聾作啞?”她不管他是否有更深的打算,這次她不想再放過,“百姓不會等,那些蛀蟲更不會。”
“莽撞行事才是真正的縱容。”蕭引馳看着她有些憤怒的神情,轉身望向暮色中的山巒,晚霞将他的側臉染成血色。
南浔冷笑一聲:“不行事就不止是縱容了,簡直是犯罪。”
蕭引馳不在乎她的語氣,三年的時間也足夠他徹底了解南浔:“你應該知道那句‘水至清則無魚’?護國寺不過是冰山一角,若想連根拔起……”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你敢賭上性命,陪孤演這出戲嗎?”
南浔心跳漏了一拍,她意識到,這次蕭引馳也不想再等了。
畢竟對于自己來說隻是三年,但是對于他來講,又等了多久?
此刻蕭引馳眼中跳動的火焰,讓她莫名生出孤注一擲的勇氣:“殿下想如何演?”
“明日起,孤會以體察民情為由,徹查糧價暴漲之事。”蕭引馳從袖中取出一份密報,上面密密麻麻記着京城各大糧商的往來賬目,“護國寺每月初一都會有車隊運送‘祈福物’出城,這些‘祈福物’……”他頓了頓,指尖劃過某個熟悉的商号,“最終都會變成災民手中摻着沙石的黴米。”
南浔倒抽冷氣,看來三年前的假銀案,不過是這些人斂财的手段之一。
“但你不能直接動護國寺。”蕭引馳将密報收入懷中,“先從糧商入手,斷其财路,引蛇出洞。待他們狗急跳牆……”他的聲音突然壓低,“便是收網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