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腿發力。
手腕不動。
R-17的呼吸愈發放輕,幾乎和空氣融為一體,他背後藏了一塊尖銳的瓷磚碎片,是剛剛洗澡趁時聞歌不注意偷偷掰下來的,如今剛好做偷襲的刀。現在他直勾勾地盯着時聞歌的後頸,就像盯着頭頂一排冰冷潦草的标本标簽,而後風一動,整個人化作利刃突刺,沖向時聞歌的側頸動脈!
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到永遠。
風吹到時聞歌的皮膚表面,就在同一時間,時聞歌回頭,仿佛背後長了眼睛,單手輕輕一扣,居然牢牢抓住R-17想要捅穿他的那隻手腕!
瓷磚尖端距離他的眼珠隻有不到一公分,碧綠的瞳孔被截面土渣溢滿,時聞歌就着這個姿勢紋絲不動,聲音平穩無波:“你幹什麼?”
似乎也不需要R-17的回答。
即使他不會說話,即使他沒有人類社會的正常認知,臉上的表情寫明目的。
殺、了、你!
隻要殺了你,我仍然是完美的!
“為什麼要殺我,我可是收留了你,是把我認成實驗室的人了嗎?”時聞歌勾了勾嘴唇,“看來我們中間似乎存在誤會。”
他仰望R-17溢滿殺意的紅瞳,還有此前沒能注意到的眼尾小痣,洗完澡之後他沒有擦拭,水珠順着來時路一滴滴落在時聞歌的襯衫,暈染出半透明的圓形水漬。
時聞歌注視着他,那雙瞳孔裡沒有憎恨也沒有厭惡,有的隻是習慣殺戮和遵循被洗腦灌輸規則的本能。
“我不是地下研究所那幫人,”他說,“我不會因為忌憚你的能力而将你關進水牢,我也不會把你送上實驗台,去接受無聊且沒有意義的實驗。”
“當然,如果比起床你更喜歡泡進罐子的話,我也可以滿足你的心願。”時聞歌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以期能吹散地下室内濃稠到粘膩的緊張空氣,“隻要你聽話。”
突然,他抓住R-17的手狠狠往下一扯,另一隻手擡起拍了拍用力到堅硬的後背,似乎在安撫。
R-17的臉猝然在眼前放大,時聞歌能清晰看見他緊縮豎縫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貼近R-17,幾乎是用氣音在說:“那些不重要的人,沒有意義的東西都忘了吧,你的眼裡隻有我,你的心裡隻能有我,你隻需要聽從我的命令。”
“我們之間不是研究員和實驗體的關系,也并非兩個陌生人,你我的命運已經注定。”
他一字一頓地說。
“我,是你的主人。”
盡管他撿回來的小狗到現在沒說過一句話,沒有常識,認知似乎也被扭曲坍塌到幾近廢墟,還廢物到連自己的能力都無法掌控。
但是沒有關系,仁慈的主人會包容一切。
沉默蔓延近乎窒息,時聞歌開口:“那麼,我現在放開你,你穿上衣服,吃了藥,然後去睡覺,好嗎?”
耳邊可見劇烈的喘息,他摸了摸R-17的頭,看他就像貓科動物遭遇生命危險時那樣抗拒。
可憐,可愛的R-17。
時聞歌友好地松開鉗制住R-17的雙手,他看見R-17滿目全都是警惕,一點點向遠離他的方向後退。他在思考,在掙紮,幾分鐘後在反抗和暫時性屈服之間選擇了後者,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将時聞歌準備好的睡衣亂七八糟地穿在身上。
夜深,他該睡覺了。
“等等。”時聞歌叫住R-17,走上前,牽起他的手。
時聞歌缺乏養東西的經驗,他這時才想起人類幼崽闖禍之後,父母除了講道理之外,通常還會講明此次事件中對方的優點和缺點。
“很有活力,幹淨利落,”他誇贊R-17刺殺他的動作,“學習能力也很強,隻看過一次就學會我的動作。”
“但是。”
瓷磚碎片還死死握在掌心,時聞歌手指兀自發力折斷那隻手腕,擰斷他的骨頭,将膠囊旁邊的強效麻醉針狠狠紮進R-17胸口,再順帶用手指将治療膠囊塞入咽喉躲過條件反射的反擊。
在R-17因恨意和震驚而扭曲的瞳孔中,他微笑着說明缺點。
“但違逆孤的人需要被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