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個衣服的功夫,天就黑透了。你點了油燈,把衣服擺在黑箱子上,正想着從哪裡剪。
“哎呦,家裡是遭賊了?”你爹娘從田裡回來了。你爹看見你手裡的衣服,扔掉鋤頭沖過來:“你這閨女是幹啥,啊?這是你爹我結婚時候穿的夾克衫,你叔爺從北京上學回來送我的洋貨,怎麼能剪了你個敗家子兒你!”
“爹你放了幾十年了都不穿,還不如給我剪了呢。”你理不直,氣也壯。
“就是,說了讓你穿讓你穿,放着都叫蟲咬了算了。”娘笑呵呵走進來,把夾克從你手裡收回來,放在爹身上比劃了下,“我看這些年穿了也不合适了,還是給你閨女用吧。”
你在爹心疼的目光了,想了想還是放下了。總不能因為個剛見一面的知青,就惹爹生氣了。但是大勇哥褲子怎麼辦呢,一直穿着會勒得不舒服的。直說的話,又怕爹娘真敢叫着本家幾位爺叔把大勇哥給綁了當晚拜堂成親,他那樣容易害羞的文化人,吓壞了怎麼辦。畢竟你這個村子就叫X家村,除了村頭兩家外來戶,都是沾親帶故的,說不定還真能成。
你想着大勇哥怎麼在你的炕上瑟瑟發抖到忍辱負重。哎不對不對,你不是女土匪。
你最後還是拿了爹一件灰色的舊棉襖,拆了面兒把棉花留給娘,端了碗腌菜放進籃子裡,拿塊步蓋着出門了。還碰到了門口閑唠嗑的嬸子:“哎呦,乖女吃過飯啦?這是去哪兒串門呢,拿的啥呀?”
你無視她的話,對着旁邊的奶奶們都挨個叫了聲,然後興沖沖向知青院走去。進去的時候裡面正熱鬧着,幾個人圍着爐子吃飯烤火,邱諾亞可能因為腳上,坐在最裡面的靠椅上。你高興地叫他:“正好你們吃飯,我帶了腌菜,配着粥順順口。”
邱諾亞一一介紹完,你應付了兩句,問:“大勇哥呢?他吃好了?我就是找他來的。”
邱諾亞憋笑:“在裡面兒看書呢。”
你沒管其他人的眉眼官司,掀起簾子就走了進去。裡面是個大通鋪,房子雖大但屋子裡冷冰冰的。就一個桌子上點着油燈,映着大勇哥那俊俏的眉眼忽明忽暗,你的心也跟着撲通撲通直跳。他正看着入神,端坐在桌子前,闆正的背,挺翹的……嗯?還是趕緊給他補一下吧,這褲子是不是太繃着了,惹得你總是忍不住瞅。
你輕聲喊了一聲:“大勇哥!”
“啊,是你,你怎麼來了?”說完,大勇哥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臉紅了,他皺了眉低下頭說,“我說了不用了,還有,我其實叫……”
你自來熟地搬凳子坐在大勇哥旁邊,拍了下對方的大腿,說:“這有啥,别客氣。你們知青來我們村兒,是客,照顧你是應該的。”
大勇哥吓得收起了腿,他把書合上,對着你認真又鄭重地說:“沒有客氣,我是真的不用。我帶了好幾條褲子的,可以換着穿。”他對你露出了溫和的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油燈晃得,瞧得你頭昏眼花。
你嘿嘿笑:“大勇哥,你說話真好聽。”城裡人就是不一樣,褲子都好幾條,你專門帶了一條爹結婚穿過一次的西裝褲來的以前總有要擺酒結婚的村裡人來借,爹都沒答應
他的嘴看起來真軟啊。手指忍不住摸了上去,大勇哥愣住了,輕輕握住你的手放在書本上,笑了笑:“我們出去吧,在這裡說話對你不好。”你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就順從地牽着大勇哥的手出來了。掀開簾子的一瞬間,他松開了手,讓你有些可惜指尖的觸感和溫暖。一群人像受驚了鳥群一樣從簾子後面摔得東倒西歪,唯一因為腳傷而放棄聽牆角的邱諾亞哈哈大笑,故作自然地打招呼:“你們說完話了?”“嗯,我送她回去,天太晚了。”大勇哥冰冷的聲線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态度,你乖乖跟着他離開了知青所。
“你……” 你一向大大咧咧,卻因為眼前的人第一次有了些忐忑,“大勇哥你生氣了嗎?”
大勇哥回頭,冷峻的臉瞬間柔和了下來他無奈地說:“不是你,我是生我自己的氣。”他放慢腳步,和你在田間走着,“你要注意留心,不要單獨和男人共處一室。你不知道為什麼,聽着卻興奮起來:“那也包括你嗎?”
“是的。”大勇哥定定地瞅了你一眼,“包括我。有文化的人不比你們村裡人知根知底,最愛造謠生事。”
“可是我們現在就是孤男寡女啊。”你用氣音說,“你過來,我跟你說個小話。”等大勇哥靠過來,你迅速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剛剛肖想過的嘴唇,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像兔子一樣竄了出去。“大勇哥——我明兒還找你。”果然很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