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寂靜,美人們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動靜,人群外的靈水亦是低着頭,腦袋都快插進了地裡。
雲川止愣住了,她回頭看向衆人,見沒人敢看她,便又轉了回來,神色複雜地看着懷裡多出的女人。
她似是有些頭暈,正一手挽着雲川止的脖頸,一手輕撫額角,柔軟的肩背虛靠在雲川止伸出的臂彎中,随着呼吸起伏。
白風禾不是厭惡崔二狗麼,如今這是什麼情況?
“本座身子不适,你們先下去。”白風禾窩在雲川止懷裡低低開口,美人們同靈水一起彎腰退下。
雲川止也想走,卻被一隻手按住了肩頭:“本座叫你動了麼?”
白風禾低沉着嗓音說話時,每一個字都仿佛吐露着沉重的威壓,雲川止心頭緊了緊。
美則美矣,但性子陰晴不定,仿佛一條淬了毒的美豔毒蛇。
“門主若身體不适,應當喚醫仙來。”雲川止開口。
“本座何時需要你來告訴我做什麼?”白風禾笑了,尖利的指甲從雲川止的下巴滑下去,酥酥麻麻落到咽喉處。
罷了,她閉嘴,雲川止想翻白眼,但忍住了。
“我身子弱,天涼便容易受風寒。”白風禾輕輕說,她目光凝視着雲川止,“用不着醫仙,隻消躺上一會兒。”
傳聞中她似乎并非這般,而且這樣強的威壓,哪裡像身子弱的?
白風禾看着雲川止握成拳頭的雙手:“你既觊觎本座已久,卻為何不願親近本座?”
說着,她指尖輕捏着雲川止的手,放到了自己腰側,即便隔着幾層布料,女人的肌膚仍然觸之柔軟,好像陽光下曬透的棉花,騰騰散着熱氣。
雲川止不曾同人這樣親密,她碰了一下便将手收回袖籠,順便收回了不禁松動的眼神。
她在試探自己,雲川止心中鑼鼓大作,難不成白風禾早就知曉自己并不是崔二狗?
可是獻舍之術最為隐蔽,即便身處現場都難以發覺,白風禾怎麼有這樣天大的能耐?
“回門主,小奴……不敢。”雲川止回答。
“你不敢?”白風禾忽然發出一串泠泠的笑聲,笑得花枝亂顫,“你膽子不是最是大了嗎,怎麼會不敢。”
昨日崔二狗到底做了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回憶裡怎麼沒有啊!雲川止累了。
要不自刎吧?
她一直低着頭,沒有看見白風禾逐漸淩厲的眼神,這眼神猶如一場風暴,又很快歸于風平浪靜。
“靈水。”白風禾忽然出聲,她推開雲川止雅然起身,掩唇咳嗽幾聲,“先帶崔小仙仆去清理一下,喂些療傷的丹藥。”
屏風外的靈水道了聲是,上前帶走了如獲大赦的雲川止,待兩人背影消失後,白風禾便垂下了手,筆直站着。
光影将她面龐分出明暗兩區,暗側的臉部輪廓落滿陰影,如同戴了半張漆黑的鬼魅面具。
她回到寝殿,天邊已然墜上星辰,微弱的星光卻照不進陳列奢華的樓宇。
白風禾素手輕擡,一縷火苗從她指尖跳躍至四周,于是四周燈盞接二連三亮起,照亮她面前破舊的書卷。
“白團。”她開口,于是伴随着奇怪的咔咔聲,一個圓頭圓腦的沉重鐵疙瘩蹦上了桌。
“又叫我幹嘛!”鐵疙瘩居然開口說了話,竟是一個人俑形狀的傀儡,聲音嘔啞刺耳。
“我已經老了,你再這樣呼來喚去的,我早晚有一天會散架!”
白風禾卻不管它說什麼,隻自顧自開口:“我方才見了那仙仆,模樣無甚變化,但為人處世淡漠許多。”
“看來昨晚托夢的白眉老兒說得不假,這個崔二狗,真的被妖魔奪了舍。”
“你可确定,可别冤枉了好人。”
“好人?”白風禾譏諷地勾唇,“你可知獻舍之術有多複雜,饒是我都要費些功夫,她崔二狗一個小仙仆又怎麼習得成。”
“何況就算冤枉了又如何,本座冤枉人還需要理由麼?”
鐵疙瘩沒說話,隻是做了幾個陰陽怪氣的鬼臉。
白風禾沒計較,繼續道:“如今我按你說的,佯裝體弱,先穩住了她。”
“你确定你裝得像?她未起疑心?”鐵疙瘩蹦了兩下。
“本座做起戲來早已爐火純青,你莫要多嘴。”白風禾道。
“不管她是不是白眉老兒說的那樣厲害,左右如今奪的是崔二狗的身子,體内一絲靈力也無,不如直接殺了,永絕後患。”
“可托夢的白眉老兒不是說,此人來意不明,若強行殺之或是驅逐,恐會遭遇滅頂之劫。”鐵傀儡咣當咣當搖手,“還是将此事禀明宗主,再做定奪。”
白風禾發出聲冷哼:“告訴我師姐?怕是又被她當做胡言亂語,妄圖攪亂不息山吧。到時又賜我十年緊閉,我又去哪裡說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鐵傀儡急得咯吱咯吱響,“那該如何?”
白風禾看着桌上寫着奪舍之術的紙張:“我孤家寡人一個,哪怕真有什麼滅頂之劫,又有何所懼?”
“反正世人對我避之不及,若真因此死了,對不息山,對乾元界都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