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草屋内,失去記憶的謝昭然盯着火塘發呆。阿木的女兒小滿蹦跳着遞來胡楊葉:“大哥哥,你總盯着葉子看,是不是想起什麼啦?”他下意識摩挲葉片,心口突然傳來刺痛,恍惚間看見白衣女子在風雪中落淚的模糊身影,可還未抓住這抹記憶,便又消散在腦海深處。
深夜,沈清蘅獨自走向謝府後園。沙棘樹在寒風中瑟縮,她摘下幹枯的果實,想起謝昭然曾說:“沙棘果越冷越甜。”如今果實酸澀入喉,卻再無人笑着哄她“加點蜜就不苦了”。她解下腕間殘破的銀鈴,系在樹枝上,風過時,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阿木發現謝昭然總在雪地裡畫奇怪的紋路——扭曲的胡楊與纏繞的沙棘。“你莫不是誰家的将軍?”阿木半開玩笑道。謝昭然猛地一震,頭痛欲裂,記憶碎片如冰棱刺入腦海:寒光閃爍的彎刀、墜入寒潭的窒息、還有那個模糊的白衣女子...
“我是誰?”他攥住阿木的手腕,眼中滿是痛苦與迷茫,“她是誰?為什麼我一想到她,心就像被冰錐刺痛?”山風呼嘯着掠過草屋,吹滅了案頭的油燈,黑暗中,胡楊葉的微光忽明忽暗,仿佛在訴說被遺忘的往事。
第十五章孤影尋蹤·執念成繭
沈清蘅消失的那日,謝府後院的沙棘樹突然斷了一枝。老管家攥着她留下的字條,字迹被淚水暈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玉門關下,定有真相。”空蕩蕩的醫館裡,研磨一半的沙棘藥膏早已幹涸,案頭散落着被揉皺的西北輿圖,紅筆在冰湖位置畫了無數個圈。
三日後,玉門關守将在城門口發現一封密信。信箋上隻畫着半片銀鈴與折斷的沙棘枝,墨迹未幹便被風雪侵蝕。副将望着城外茫茫雪原,想起沈清蘅臨走前的話:“若将軍真的葬身冰湖,他铠甲上的胡楊紋會指引我找到他。”
此時的沈清蘅正蜷縮在冰湖下遊的暗穴中,懷中揣着從黑市購來的狼眼燈。石壁上斑駁的刻痕與記憶重疊,她終于找到那條被塵封的密道。腐葉與冰碴混着陳年血迹,在搖曳的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當指尖觸到凹陷的胡楊浮雕時,她的手劇烈顫抖——這正是謝昭然出征前描述的“生門标記”。
“昭然...”她的聲音在洞穴中回蕩,驚起一群蟄伏的寒鴉。岩壁深處傳來鐵鍊拖拽聲,她握緊防身的柳葉刀,卻見幾隻野狼從陰影中竄出。
混戰中,狼眼燈墜入深潭,黑暗瞬間将她吞噬。待黎明破曉,冰湖邊隻留下半幅染血的披風,邊緣繡着的沙棘圖案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百裡外的山坳,失去記憶的謝昭然愈發焦躁。每當月圓之夜,他都會夢到冰湖下的掙紮,還有白衣女子凄厲的呼喚。他開始沿着雪山尋找,徒手扒開積雪,指甲縫裡嵌滿泥土與血痂。
阿木勸他:“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何苦執念?”他卻攥着胡楊葉喃喃:“我一定要找到她,就算死在雪地裡...”
京都流言四起,有人說沈清蘅随情郎私奔,有人說她被冰湖的亡魂勾了魂。謝府靈堂的白燭從未熄滅,每日都有人看見老管家抱着沈清蘅的藥箱發呆,箱中滑落的醫書上,用朱砂寫滿了“解毒”“回魂”等字樣。
在西北最偏僻的黑市,神秘女子以高價收購胡楊淚與千年寒冰。她戴着青銅面具,腰間挂着殘破的銀鈴,出手闊綽卻從不透露身份。當商販問起用途,她隻說:“若有活人墜入寒潭,這些便是續命的藥。”夜色中,面具下的淚痕未幹,折射出清冷的月光。
冰湖暗穴深處,沈清蘅的指尖終于觸到硬物。在近乎失明的黑暗中,她摸索着将其掏出——是半枚刻着“昭”字的玉佩,邊緣還沾着熟悉的血迹。
她将玉佩貼在唇邊,淚水滴落在冰涼的玉石上:“我就知道...你不會抛下我...”洞穴外風雪驟起,掩蓋了她虛弱的笑聲,卻蓋不住心底愈發堅定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