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跟潤生說:“替兄弟們喊幾個車,總不好走路回去的,租幾輛驢車,總是要比走路強些的。”
窮人就這回事,給點好處就松口,但給太多了,反而咬死你不放了。
潤生要下樓,去找客棧老闆訂車,老闆總有辦法送他們回去的,江氏又交代:“明早上的餐食,咱們也一路包了,一個人兩個包子兩個饅頭,還要一碗米湯,都要早上準備好,大家夥兒要吃東西的。”
事無巨細都安排好了,周家這位更說不出什麼了,江氏也沒什麼要說的了,隻道:“這回隻當走個親戚吧,認個門,周姨娘不在了,但她在我陸家辛苦了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都記着她的好。”
潤生聽着,下樓的時候才歎了口氣,他那晚稍早之前,分明就聽見袁媽媽說周姨娘:“姨娘能做好什麼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除了能張嘴吃飯,别的做點什麼都不行,姨娘還是好好自省吧。”
當家的太太,一樣也是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天還沒大亮,客棧就拍門叫起床了,說是驢車已經到了,來了七個驢車,後面是闆子,可以拖人,從早上走到晚,驢車也要走一整天。
餐食都是備好的,早上在客棧簡單吃了,中午還有餅,一人兩塊餅,确實是沒餓着。
江氏展現了老道的理事的能力,陸良镛隻用五百兩銀子打發了這些叫花子,私底下又給了江氏五百兩,讓她買花戴。
江氏才覺得陸良镛是打發叫花子,當時在後山,他随随便便給素昧平生的徐婉瑩,就是一百兩,還是沒理由的。
不過聊勝于無,她不去京城,不就是等着搞錢麼。
徐婉瑩無意中得罪了陸良镛,被江氏拿走了管家權,江氏雖然不和陸良镛睡覺,但她太太的身份擺着,都不敢忤逆她。
老太太和喜歡和江氏說話,江氏說和老太太去拜山,正好去廟裡住幾天,老太太也想出門子,但不想坐船去太遠的地方,那三十裡地外的天後娘娘廟就正好,正好滿地紅楓,景色宜人。
陸良镛出門去了,沒帶徐婉瑩,他發現徐婉瑩沒什麼腦子,至少不像他想象之中那麼有腦子。
陸良镛後頭問了人,那晚上在鎮江府怎麼回事,原來不是徐婉瑩唬住了楚媽媽,是汪玉兒,一個不聲不響的丫頭片子。
玉兒跟着陸麟風坐了兩日船,她睡了兩天,好像要把過去幾年的覺都補回來,飯也不怎麼吃,就知道睡。
陸麟風來看了她一回,呼吸均勻,沒有不适,也沒發燒,興許隻是困了,也沒打擾她,但在她桌上擺了點心和粥。
玉兒睡到第二天淩晨,起來吃了一碗粥,本想起身的,但天色已暗,她在桌上坐了一會兒,想了些事,回身又睡了。
李先生那裡陸麟風本是打算自己去的,但玉兒已經梳妝打扮好,隻得讓她跟着,玉兒提着禮,陸麟風叫了個車,将幾壇子酒裝上去,然後和玉兒坐馬車去郊外。
李先生收了幾個學生,都是童子,遠親近鄰的,不識字的,送過來發蒙,随便認幾個字,将來也好送鋪子去學賬房。
翻過年就要大比,李先生也沒想到陸麟風這個時間來了,陸麟風說:“學生到了京城已有半年,未有進益,每日不是聽這個講,就是聽那個講,他們的學問,在學生看來,也不過如此。”
“那就聽你能聽得進的,你覺得好的,至于那些你本身已經聽不見看不上的,也不必再聽、再看。”
玉兒在後頭站着,覺得李先生講的也對,也不對,畢竟審美這回事,還真說不好誰高誰低,有人喜歡張狂的文章,有人喜歡錦繡的辭藻,也有人喜歡古樸的端莊雅正的用詞典故,哪來的誰高誰低。
“是學生狂妄了。”陸麟風其實是很看不上舉子們齊聚一堂,高談闊論,說的全是廢話。
但也隻有學生是這樣,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你真上了官途,怎麼還有學子的傲氣,很快就沒有了,很快就會疲憊得什麼也不想說。
“麟風,午飯後随我去爬山吧,不遠,我們行至山下,一個時辰足矣。”
“今日?”
“就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