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李呈錦進宮了,宮殿在披香殿,前朝寵妃江貴妃的宮殿,夏生一道進來,過去的東西都不要了,長公主什麼都沒帶,不想給宮内人說她夾帶什麼東西進宮的借口。
夏生和公主的關系緊密了些,她們是一處來的,也遲早有一天,要一路殺出去。
李呈錦握着夏生的手,腳上就是普通的軟底緞面鞋,身上确實是什麼都沒有,留在宮門口的太監也搜不出什麼來。
宮裡想的刻薄把戲,說車駕不得進宮,那簡單,李呈錦步行進宮就是,夏生跟在她身後,一主一仆,雙手空蕩蕩,衣袂飄飄,在夏日一場異常炎熱的風裡走進了宮。
皇帝已然在偏殿,在夏妃宮裡吃葡萄,夏妃想的好把戲,折騰,你不讓我好過,我當不上皇後,你也不必舒坦。别以為進宮就有多好多自在,宮裡的把戲多到,你想不到。
也沒走多久,兩個太監都走不過長公主和夏生,這兩人,在這麼熱的天氣裡,步履如飛。
皇帝在夏妃宮裡睡了個午覺,李呈錦沒見到父親,夏生看了她一眼,李呈錦笑:“等着吧,等聖上召見。”
這公主一來就震驚了六宮,她竟然在烈日下站了兩個時辰,動都不動的,一般妃嫔都不出門,禦花園也不遊了,太熱了。這公主像個鐵打的,一直在炙熱的殿前站着,連個打傘的都沒有。
皇帝睡完午覺,直接去了宮宴,小太監來通知,也不說帶個路,李呈錦一言不發,夏生也沒言語,她還以為這些妃嫔們多大的本事,也不過如此。
皇帝還沒喝上酒,就被叫走,軍機處有急報,天差不多黑了,可以點燈了,從後花園往前院走,在夾角處,皇帝好像看見了先皇後。先皇後轉身問他:“女兒,我女兒呢?”
皇帝頭暈得很,立馬叫人去問:“宴席裡誰不在?”誰不在就是誰弄鬼。
重點篩查對象就是李呈錦,剛進宮的姑娘家,皇帝不喜歡這樣的姑娘,不安分。
誰知道長公主一直在殿裡坐着,動都沒動,出恭都沒有,沒有挪過位置。
“再查。”
軍機處事忙,皇帝吹燈睡覺時,問太監,“方才外頭是誰?”
“回陛下,沒有人。”
他分明看見了先皇後,她還穿着與他失散那天的衣服,她在看他,她在看他啊。
李呈錦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夏生在殿外候着她,牽了她的手,問一個太監,“請問能不能來個轎攆,我們公主今日走了很多路,走不動了。”
太監不動聲色退下,報上去,大監揮手:“給公主安排,别吵到陛下,陛下要休息了。”
李呈錦身上的衣服少了一件,夏生身上的衣服又多了一件,她倆也是膽子大,下午吓唬皇帝是李呈錦自己吓的,晚上是夏生,衣服就是汪家收藏的那件,皇帝這個反應,李呈錦越來越相信,她母後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回了宮,李呈錦當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說:“泡水,我要沐浴,夏生進來幫我絞頭發。”
“是。”
先皇後的衣服就在夏生外裳裡面藏着,這衣服是李呈錦壓在外袍裡面穿進宮的,她得了姓名,卻還沒封号,公主,長公主,大長公主,鎮國長公主,她能去哪一步,誰知道呢......
李呈錦進了浴桶,燈下将她母後衣裳的金銀絲全挑出來了,這個澡洗了很久,久到後宮出了傳聞:長公主殿下和她婢女有磨鏡之好。
夏韬沒往皇帝耳朵裡傳,一聽就是假的,長公主好好個人,又不是找不到男人了,怎麼可能和夏生......,但皇帝還是知道了,他查了個把月,硬是沒查到頭緒,這丫頭剛剛進宮,她怎麼會知道在哪裡遇見他。
隻能是其他後宮嫔妃弄鬼,加上最近傳出這種荒唐的傳言,皇帝說:“叫資貴妃主持及笄儀式,李家欠了她。”
很尋常的一句話,聽在夏韬耳朵裡就不能是一句簡單的話,為什麼叫資貴妃主持,因為資貴妃兒女雙全,家族龐大,就是民間說的那種全福夫人。另外,也不知道夏韬是不是想多了,沒提夏妃,卻又提了夏妃,夏妃明明才是見過公主的第一個妃嫔,怎麼不給夏妃,要給資貴妃主持。
資家一方望族,盤踞西北多年,是名副其實的西北王,資貴妃進宮前五年都是無子的,封貴妃也是她進宮十五年的獎賞。
夏家是純臣,萬事都是以皇上的意志當先,從沒忤逆過的。
夏韬回了家,講了這件事,慶國公夏漢崔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這是在敲打夏妃,也就是敲打夏家了。
慶國公夫人回家來,她才去見過了魏國公的夫人,為了世子的獨女家欣的婚事,夏家欣今年十三了,旁家這麼大的孩子,早就議親了。不過因為夏家欣有點腼腆,不愛見人,很多貴婦人選兒媳喜歡會持家的,為人處世大方些的,是以這孩子到了十三,都沒人來家裡提親。
見到小兒子回來了,慶國公夫人笑着招呼,“回家來了?快坐,我叫廚房做雞湯小馄饨給你吃。”
慶國公一直在書房思考,皇上是怎麼個意思,公主回京,夏妃明明是先迎了公主,這次怎能被資貴妃拿走風頭,立馬叫小兒子進書房,問:“你實話告訴我,你姐姐在宮裡是不是得罪了公主,還是生了什麼糊塗心思?”
夏韬還真不知,夏妃的人給大張氏一千兩銀子,他是不知情的。但暗衛在懸崖底下搜撿大張氏和小張氏屍體的時候,在大張氏的懷裡搜出了一千兩的銀票,小張氏也有,也是一千兩。
貧家女子,哪來這麼多錢。
再去查,發現是夏妃指派了夏韬的手下去送的錢,錢是夏妃的私房,這落在聖上的眼裡,卻發現夏韬根本不知道,這就更令人憤怒了。夏韬在骁騎衛都指揮使的位置上待着,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形同被人架空了......
晚間吃飯,慶國公夫人說:“楊家那邊都說好了,等不非去戰場上轉一圈,拿點功勞,回來就求娶家欣。”
慶國公搖頭,夏韬和慶國公夫人都望着他,慶國公一直以為他幾個兒女都很精明強幹,結果出了這麼大的纰漏,夏妃錯失與長公主親近的表現機會,這兩母子竟然一點知覺也沒有,真是溫室裡呆太久了。
“我們和魏國公家從沒議過親,也更沒有私相授受過,明日一早,我進宮跟皇上為三兒求娶長公主殿下。”
“為何?”慶國公夫人和那些京城貴婦一樣,不太看得上李呈錦,先不說她喪母,就說她長在鄉野之間,如何能嫁到她們家來。慶國公夫人不樂意了,她看好的三兒媳是誰都好,不能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半途出來的公主。
“你想讓韬兒尚公主?不行,我不同意。”慶國公夫人不是不想尚公主,而是不想要李呈錦。
慶國公道:“婦人之見,愚不可及。你女兒在宮裡生死未蔔,奪後之争何其兇險,長公主又是先皇後所出,她嫁來夏家,對夏家百利而無一害。人家貴為長公主殿下,哪點配不上你兒子?你這兒子又有什麼出色的,京城想求娶長公主的青年勳貴成百上千,要不是我還有張老臉在,你以為長公主殿下能輪到你兒子?”
慶國公想讓夏韬尚公主,慶國公夫人不願意,同樣沉默不語的還有世子妃。
世子妃其實是不願意李呈錦嫁給老三的,沒别的原因,她身為世子妃,身份上就壓不過李呈錦去,而且她年紀不輕,也隻有家欣一個女兒,一旦長公主進門,指不定将來連帶着慶國公府的世子都要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