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雲渺絕招,給人撐腰,帶人出氣。
化解執念使平心靜氣固然最好,但是報仇雪恨的話,會更快些。痛快的快。
宋橫一腔怒火發出來了,戾氣全無,宋慶的悲傷一并消散,魂魄堅強許多。
回去路上,聞兮就宋慶會被吞噬的問題再談一談。
宋橫是宋慶分裂出來的一半魂魄,宋慶是主體,但宋橫強悍,法力高強。
自然規律是要魂魄完整,吞噬宋慶是必然的,到時宋慶就會失去自我,成為宋橫的一部分,意志思想亦為宋橫左右。
問他怎麼想。
宋慶垂眸沉默,突然問道:“為什麼我的好心,反引得他們來抄我家?”
這話題自古以來就十分沉重啊。
“這幾年,可想明白什麼?”
“這世間,沒有萬無一失的勝利。人性脆弱,不能拿利益誘哄。”
宋慶說得慢悠悠,衣袍盡顯風度。
聞兮耐心聽着。
宋慶在黑暗時候終日思索,心裡有了點答案,道:“沒有人想長期活在虧欠中,日日面對内心的巨大拷問,顯得他無能,弱小,不光明。”
“人的關系追求對等,互相幫助,如果你的幫助他人無法回報,為了自洽,難保哪天刀劍相向。這種折磨,會促使他改變故事真相,覺得你别有用心,或者幹脆颠倒黑白。人性不止一面,有好有壞,我們隻能盡可能避免在人性上增加負擔。”
“我知道,其實是我越界了。”
宋慶說完這些,釋懷笑了。
如果恩情過大,還時時在眼前晃悠,那就很危險了。
聽他說了這些話,李暄和眼神忽然清明,小心看過卿宗和聞兮,垂下眼眸,默默跟随。
聞兮指了指前方跳脫的宋橫身影,問他打算怎麼辦。
宋慶看向那身影,也開始為難,倒沒有被吞噬的恐懼,他已經明白其中關鍵,隻是有幾分羨慕,一點遺憾。
小院在眼前了,宋橫似乎感應到什麼,沖進家門,果然看到了一張搖椅,破爛老舊,和了過去二十年時光。
宋橫撲到搖椅裡,高興得直晃悠,順便擡手打下法器,和三個術士。
“手挺快,這就叫人來報仇了,可惜太菜,修煉到家再來吧。”
今時今日,沒了心事法力大增,院子的禁制也解了,誰能奈何?宋橫臉上是無法無天的猖狂。
看得聞兮想笑,宋慶直接笑。
“你最多還有三天。”語氣盡是擔憂,笑容全是揶揄。
宋慶沉默片刻。
“宋橫是我分裂出來的,在我最難的時候出來挑擔子。他是我的一部分。”宋慶笑得坦然輕松,“如果他吞噬我,也是我吞噬我自己,是自由随性的我吞噬古闆迂腐的我,我若消失,我也将重生。”
這覺悟,到底是死過兩次的人。
“怪不得你倆的魂魄能堅持分裂這麼久。”聞兮道,“其他靈魂分裂,都會相互撕咬,覺得對方的特點很讨厭,恨不得殺了自己的一部分。但宋橫不恨你,你也不恨他,難得。”
李暄和聽了,若有所思。
這個任務結束了。
宋橫發了怨氣,宋慶釋懷;再過幾日,宋慶的魂魄也将完整,不會再發瘋讓老父親擔憂;
小孩子們不用再跑來獻陽氣,不會再因此生病;那些财物交由宋慶生前好友管理,用于正途;
聞兮三人得了報酬和三壇佳釀;李暄和看了一場人間事。
卿宗和李暄和中毒還有後勁,聞兮送兩人回客棧歇息,自己去找那五口之家。
白天看的時候,這家人狀态都很差,被妖氣侵蝕過久,擔心出事。
循蹤迹到了地方,是一處奢靡大宅院,燈火通明,值夜的仆役護衛就有三五十,個個神情緊張嚴陣以待。
聞兮有些疑惑,這家人明明被妖威脅,為何請的盡是普通護衛,不見除妖師。白天以道士身份提出幫忙,也被拒絕。
伸手探了探,哦,有寶器,藏得很深。
至後院,有一堵院牆破碎,牆上有利爪印記,地上還有修補的工具。
再往前,桂樹芭蕉成片,也有被摧毀了幾棵,樹影叢叢,昏暗了許多,繞過一處假山,一張陰森恐怖的臉赫然出現。
聞兮悄悄退後兩步隐身花叢。
透過微光,看這屋子陳設是書房,男人站在窗口,表情陰冷,眼珠翻動,嘴裡碎叨叨念着,應該在謀劃什麼。
手裡死死握着一個細長木盒,盒面刻着繁瑣的咒文,不時拿盒子靠近胸前嘀咕,不時用手摩挲,渾濁的眼睛冒出精光。
施法感應,裡面藏着一個力量深厚的寶物。
突然,這人像是察覺什麼,猛地擡頭,護住盒子,死死瞪着前方。
身在暗處的聞兮和這目光對上,如墜泥潭,十分不适,便轉頭離開。
太熟悉了。
這家人看似身處危險中,實際誰有危險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