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和見狀,冷靜了些,隻守不攻,靜待機會,因為它的拼死相博,更像是和生命決絕,那麼重的殺氣,招式對外,實則卻殺向了自己。
這隻妖是瘋的。
忽然大妖騰起後退,有俯沖殊死一搏之勢。李暄和沉下臉,眼裡湧現堅毅。
大妖嘶吼着撲了上來,刺眼青光閃過,樹木震動塵土飛揚。
塵霧散去後,大妖倒地,羽絨褪去,化成一個姑娘,青衣帶血,青絲發黃,樣子枯槁悲涼。
“不!”化人後尖叫着捂住臉,埋頭哭泣。
聞兮疾步上前,拿出紗巾蓋在她頭上。
青衣姑娘呆了片刻,慢慢放下手。
那雙手,皲裂,皺巴,染血。
李暄和凝重道:“你丢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聞兮彎身扶起大妖:“元青姑娘?”
大妖化的姑娘閉了眼,若有若無地喘氣,沒有吭聲。在剛才與李暄和對戰中已經把大部分殺氣發洩了,現在顯得很疲憊。
聞兮能看穿别人的脆弱和僞裝。方法是列舉出能困住人的因素,然後依次排除就好了。
她裝作不甚在意,問道:“你是主動把心羽交給吳平保管的嗎?”
那姑娘憔悴冷漠的臉上有了一點變化。但轉瞬即逝,并不關心。
“為報恩?”
那姑娘仍是不說話,袖子下握了拳頭,卻沒有握緊。
“這報恩方式可不太好,怎麼把自己都快折騰沒了。”
這話似乎在揶揄嘲諷,姑娘終于擡眼,隐有怒氣。轉頭看向攔住自己的李暄和。
為啥她有強大的可扭轉生死的靈力,上次去搶撲空了,現在搶能搶到嗎?伸出手準備試試。
李暄和平靜望着她。
元青想到自己被一掌打出人形。
算了,無所謂了。
李暄和被盯得泛起難過情緒,默默後退。
聞兮猜出事情大概,問道:“是吳平讓你來殺我的嗎?”
姑娘斜睨她,涼意重現,手上在蓄力。
讓一切結束吧。元青特意看了眼李暄和,猛然出手打向聞兮。
胳膊還未伸直,掌風就被阻斷在空中,有無形厚重的力量擋住了她。
隻是擋住,不是擊殺。
聞兮不解:“為何要殺我?我也受吳平委托。來除妖的。”
輕飄飄說出話,任它晴天霹靂。
紗巾下,元青面容扭曲,擠出難聽的聲音。
卿宗攆走僧道,過來一看:“這是喉嚨受傷了嗎?”
幾人這才察覺,元青滿腔悲涼,卻一直沒說話。靈力照過,她的脖子上,皮膚下面,有一個洞。
去了吳平家裡,在院中亭子裡等待。這個案子不難,雙方聚到一塊對質就好。
能真誠溝通,就解決一半了。
如果吳平被威脅,那可不能再忍下去,畢竟上有老下有小,得除妖;
如果元青有不公,那要認清現實,恩情重要,自由亦可貴,得遠離。
吳家人不好說話,護衛不讓他們進,倒也不是不讓聞兮等人進,是不讓元青進去,紛紛拿出打妖棍,待棍連接到一起威力驚人,逼她們快滾。
李暄和隻好把護衛打暈。
亭子周圍種了十幾簇矮樹叢,看着像很名貴且少見的品種,葉子灰暗長得稀稀拉拉,顯然不适應這裡的土壤。
元青扶着柱子坐下來,盯了許久,眼睛酸痛。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這樹叢一樣,枯敗至此。
元青是一隻妖,在高山懸崖上修煉,每日所見,是廣闊的天地,每日吹面的,是山谷間的風。
這裡高聳陡峭人迹罕至,覺得危險的是其他厲害的妖怪,它們有的會通過吞噬其他妖怪來強大自己。
某天她被追殺,拼了半條命打傷熊妖,甩開追蹤躲到了山洞裡,邊恐懼邊養傷。餓了十幾天,遇到來采蘑菇的吳平。
把人家幾天的口糧一頓吃幹淨了。
次日,元青恢複活蹦亂跳,摘了懸崖邊的果子還回去。
果子賣了錢,吳平一家似乎很開心。好多人,有母親,父親,姐姐,姐夫,外甥,吳平和他妻子,桌旁小籃子裡還有個嗷嗚不停的嬰孩。
果子珍貴,給自家留了一些解饞,他姐姐洗好端上桌,一堆人圍着吃飯笑容滿面。
元青趴屋頂看了三天,無父無母,見慣了血腥掠奪殘殺,這種場景,真讓妖越看越迷糊。
幾年前的事了,乍然想起,恍如隔世。
她想,當初,是被那種吵個不停卻又其樂融融的氛圍吸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