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景舟呢，沒有戀愛經驗，直接就栽進去了。

但在一起的這幾年裡，景舟并沒有感覺到幸福快樂，反倒越來越内耗，越來越為照顧林晟的情緒而犧牲自己。而林晟也沒有當初暧昧期那樣健談，常常不回消息或者很久才回一兩句。

景舟隻當是新鮮感過了，雖然心痛，但他安慰自己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這次林晟拒絕分手，他還是心軟了，想着再給他一次機會，畢竟曾經他也還挺好的。

但有些人是把握不住機會的。

第二次提分手，是因為景舟在餐廳等了一小時，最後收到林晟的消息：【臨時有事，改天吧】

那家餐廳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景舟提前一周就訂好了位置。

他特意提早半小時到達，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人流發呆。

服務生第三次來添水時，委婉地詢問是否還要繼續等待。

“再等一會兒，謝謝”景舟對服務生笑了笑，低頭看表——離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五分鐘。他給林晟發了三條消息，但遲遲未回複。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餐廳裡的燈光顯得愈發溫暖明亮，襯得景舟形單影隻的身影更加落寞。

景舟移開視線，手機終于震動了一下。他幾乎是立刻抓起手機，屏幕上隻有林晟簡短的一句話：【臨時有事，改天吧】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借口。景舟盯着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在餐廳門口站了很久，冷風帶着涼意鑽進他的衣領。

服務生過來輕聲問他要不要進去坐，他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轉身離開時，景舟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胸口碎裂開來。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路過一家便利店時，鬼使神差地推門走了進去。

景舟打了個寒顫。他徑直走向飲料區，手指在冰涼的啤酒罐上停留。

酒精或許能暫時麻痹這種鈍痛，他想。

“心情不好?”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景舟轉身，看到赫淵站在冰櫃前，手裡拿着一瓶礦泉水。

他今天穿着簡單的深藍色毛衣，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醫生特有的敏銳目光正落在景舟蒼白的臉上。

“沒事，有點累。”景舟勉強笑了笑，拿起一罐啤酒。

赫淵沉默了幾秒，突然伸手把他手裡的啤酒拿走，換了一瓶電解質水塞進他手裡：“這個。”

景舟愣住了。赫淵的手指修長而溫暖，輕輕擦過他的手背，留下一絲微妙的觸感。他突然覺得眼眶發酸。

“謝謝。”他低聲說，聲音有些哽咽。

赫淵“嗯”了一聲，轉身走向收銀台。景舟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挺直的脊背，穩重的步伐，與林晟那種随性的姿态完全不同。

結賬時，赫淵順手從櫃台旁拿了一包紙巾，塞進了景舟的袋子裡。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景舟心頭一顫——赫淵甚至注意到了他泛紅的眼角。

他們一起走出便利店，夜風拂過景舟的臉頰，帶走了一些燥熱。赫淵站在他身邊，沒有立即道别的意思。

“吃過晚飯了嗎？”赫淵突然問。

景舟搖搖頭：“本來訂了餐廳……”

“去買點東西吃”赫淵看了看手表，“要一起嗎？比便利店的食物強。”

“好。”

景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之前幾次在電梯裡遇到赫淵時，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道，和他偶爾疲憊卻依然溫和的眼神。

“你之前給我的牛奶糖……”

“胃不好的時候，甜食比刺激性食物好。”赫淵說得理所當然，仿佛關注景舟的健康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景舟感到一陣暖流湧過心頭。他和赫淵不過是點頭之交的鄰居，對方卻連他偶爾的胃痛都記得。

“那……謝謝你的邀請。”景舟輕聲說。

赫淵的車就停在附近，一輛低調的黑色SUV。車内整潔得幾乎沒有人氣，隻有後座放着一個醫療箱。赫淵幫景舟拉開車門，動作自然而紳士。

“系好安全帶。”他說，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低沉。

車子平穩地駛入夜色中。景舟望着窗外流動的燈光，突然開口：“其實也沒什麼事，隻是我跟他沒可能了。”

話說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感情問題，卻在赫淵面前輕易吐露心聲。

或許是因為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很安心，也可能是因為心裡堵的難受，想要宣洩。

赫淵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了一瞬，又很快放松：”因為他今天放你鴿子？“

“不隻是今天……”景舟苦笑，“這三個月來，他越來越敷衍。我甚至懷疑……”

他沒有說下去，但赫淵似乎明白了。車内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導航系統機械的女聲偶爾響起。

“有時候，”赫淵最終開口，聲音很輕，“我們執着于一段關系，不是因為還有愛，隻是因為害怕改變。”

景舟轉頭看他，發現赫淵的側臉在街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堅毅，下颌線條緊繃着，似乎在克制什麼情緒。

他們來到熟悉的小吃街。赫淵帶着他來到一家店門口

這家店還在營業。赫淵讓景舟找個位置坐下，自己去點菜。

幾分鐘後，他端着兩個餐盤回來，上面是清淡的飯菜和一碗熱湯。

“先喝湯。”赫淵把湯推到景舟面前，“你胃不好，空腹太久容易胃痛。”

景舟低頭看着那碗冒着熱氣的湯，突然覺得鼻子發酸。林晟從不記得他有胃病，甚至經常拉着他去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還笑他“太嬌氣”。

“謝謝。”他小聲說，舀了一勺湯送入口中。溫暖的感覺從胃部擴散到全身，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餓。

赫淵吃飯的樣子很專注，動作優雅而高效。

景舟偷偷觀察他，發現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齊幹淨，手腕上戴着一塊簡約的表，表帶有些磨損，看起來戴了很多年。

“你為什麼選擇消化内科？”景舟突然問。

赫淵的動作頓了一下，擡眼看他。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景舟看到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大學時，有個很重要的人總是胃痛。”赫淵慢慢說，“但他總是不當回事，随便吃止痛藥應付。”

景舟的心跳突然加速，他隐約感覺到赫淵話中的暗示。

“後來呢？”他輕聲問。

“後來我失去了聯系他的機會。”赫淵放下筷子，“再見面時，他已經是别人的男朋友了。”

景舟的手微微發抖，他放下勺子，與赫淵四目相對。

記憶的碎片突然拼湊起來——大學時那個總是默默給他送胃藥的沒怎麼見過的人，那個在他急性胃炎發作時背他去醫院的人，那個在他戀愛後就消失在他生活中的……

“是你……”景舟的聲音幾乎聽不見。

赫淵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推了推那碗湯：“快涼了。”

景舟低下頭，感覺視線模糊了。原來這些年，赫淵一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關注着他。

今天差點用酒精傷害自己時，赫淵給了他最需要的關懷。

“我真是個瞎子。”景舟苦笑。

赫淵搖搖頭：“你隻是太善良，總是先考慮别人。”他頓了頓，“包括那些不值得的人。”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景舟心中某個緊鎖的門。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一直忍受林晟的冷淡。

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害怕承認自己看錯了人，害怕重新開始，更害怕被抛下。

“……”景舟低着頭，沒再說什麼

赫淵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嗯。”景舟點頭，然後鼓起勇氣補充道，“或許……改天我可以請你吃飯？作為今天晚餐的答謝。”

赫淵的唇角微微上揚，那是景舟第一次看到他接近微笑的表情：“好。”

離開小吃街時，夜已深了。

在電梯裡，兩人的肩膀偶爾相碰，帶來一陣微妙的電流。

“明天我值夜班，”在景舟家門口，赫淵說，“如果胃不舒服，随時給我打電話。”

景舟點點頭。他翻了翻手機通訊錄，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個七年前添加的手機号。

“晚安，赫淵。”他說。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直呼對方的名字。

“晚安，景舟。”赫淵回應道，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

關上門，景舟靠在門闆上，感覺心跳快得不正常。

他拿出手機，看到林晟發來的又一條消息：【明天補償你，别生氣了】

這一次，景舟沒有回複。他走到窗前，看到樓下赫淵的車剛剛駛離。

夜色中，那輛黑色的SUV逐漸消失在視線裡，但景舟心中某個地方，卻亮起了一盞小小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