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翼泛起水波紋，将她虛化。

遠處皇宮的飛檐在夜色中掠過，朱紅宮牆化作流動的彩帶。當掠過巡夜衛兵頭頂時，顧念看見自己的倒影溶解在月光裡。她試探着伸手觸碰鼓樓檐角的銅鈴，指尖穿過冰冷金屬，像穿過一場虛實交錯的夢。

這種場景，她在科幻片中見過。

維度空間的進化，重疊自低緯度空間，高緯度生物在低緯度世界，就如同神明，穿越山和大海，轉瞬即逝，飄渺無蹤。

但這是巫蠱的世界，需要去玄學去解釋。

先不管這些了，能脫離了地球引力，自在在空中飛行。她此刻的心情，在夜風中雀躍起來。

星河傾瀉在蟲翼上，顧念看見整座京城化作發光棋盤。皇城是東南角的夜明珠，朱雀大街是流淌的金河，萬家燈火如銀河傾瀉，街衢縱橫似蛛網密布。

她如能主宰世界的神明，在天地最高處，指點江山。

顧念在失重感中張開雙臂，披帛被氣流卷成仙鶴長尾。她看見雲層下的群山如伏獸，長江在月光裡碎成鱗片，而更遠處，南疆十萬大山正吞吐着紫色瘴氣。

她想起李巍畫的運河圖，此刻，在雲巅，她直觀地發現，京杭大運河的選址，它的尾部連着南疆十萬山。

解開屍毒的一味藥引，乃濛初的心頭血。

但此刻，她什麼都不願意想，隻想瘋狂發洩！

顧念在蠱蟲編織的羽翼中大笑出聲！

[再快些！][再高些！] [再刺激些！]

散發着瑩潤白光的蠱蟲，随她心意，不斷加速攀高，到至高點之時，倒轉乾坤，顧念隻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如離弦之箭沖向地面。青石闆路在瞳孔中迅速放大，她甚至看清了巡夜衛兵甲胄上的鏽迹。

就在即将觸地的瞬間，蠱蟲們集體再次倒轉，帶起的氣流掀翻了衛兵的燈籠，顧念懸停在地面之上一毫米處。

“過瘾！” 顧念癫狂地大笑，任由系統指揮着蠱蟲重新将她抛向九重雲霄。

雲層在身邊炸開，星辰的寒光穿透她虛化的軀體。

顧念懸停在半空中，在雲層興奮尖叫。

[再來一次！]

下一秒，她直直墜入在月光下翻湧成的金色黃沙海，她極速掠過駝隊的篝火，驚起的火星與蠱蟲的光芒纏繞成網。

[再來一次！]

再下一秒，祁連山脈的雪峰刺破雲層，顧念猛地拉高，讓蠱蟲帶着她在冰川裂縫間穿梭，冰棱擦過發梢的刺痛讓她愈發瘋狂。

[我還要！]

浪濤拍岸的轟鳴中，蠱蟲們穿過她的一頭青絲，将顧念直直抛入洶湧的浪尖。鹹澀的海水灌入鼻腔的瞬間，千萬隻蝶翼在她周身炸開，又将她重新托出水面。她大笑着張開雙臂，任由蠱蟲推着她在浪峰間沖浪，看月光和她同在漆黑的海水沉浮！

[不夠！不夠！我還要！]

【他】對她，無所不應，極緻寵愛。

山海騰挪，流光溢彩，她不斷騰挪的五彩夢幻之中，墜落觀星閣。

她看見李巍正在窗前修改運河圖紙，燭火映得他的側臉忽明忽暗。就在即将撞上窗棂的刹那，蠱蟲們用翅膀織成氣墊，托着她懸浮在窗外。

屋内的李巍似有所感，突然擡頭，目光穿透虛化的身影，落在她飛揚的發絲上。

“表妹？”他的聲音隔着窗紙傳來，帶着山泉露水般的清澈。

無人應答。

李巍怕吓到夢中人，悄然推開窗，隻看見漫天飛舞的螢火蟲哄的一聲，消散開去。

顧念懸停在黑暗中，她看着李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紅再次浮上耳尖。

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磨搓着她的紅發帶，自嘲般笑了聲：“魔愣了，竟然以為是她來了。”

李巍怅然若失，坐回案前，目光落在京杭運河的草圖上，久久未動。

不知表妹，何日與他一同勘探河道？

他紅了臉，輕輕提筆在草圖扉頁題字：“今日與傳聞中的表妹初見，原來，她并非如母妃說的那般，一無是處。”

“與她闊談江海，孤心甚悅。”

筆鋒在“悅”字處頓了頓，洇開個墨色的蝶翅，他羞澀再次提筆寫下了她的小字，“桑桑”。

顧念看着那帶着少年悸動心思的墨點，眼裡起了波瀾。

她竟有些迷茫，不知李巍此刻的情起，是因趙喬桑此人，還是駐入了她魂靈的“趙喬桑”。

夜風卷着蠱蟲的嗡鳴，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莫比烏斯環，無數蠱蟲們的複眼，靜靜凝視着她。

觀星閣場景再現。

“害死誰？”李巍火熱的眼神裡，印着一屋子的燭光，“你知道這能救多少百姓？去年黃河改道......”

“我知道！”顧念陷入在時空交界處，因三年後要到來的滅世浩劫，竟然真有她的五分罪，而背滿渾身負疚，“我知道運河能活人無數！可它也會......也會......”

“殿下。”她突然撿起狼豪，在白紙上畫了個莫比烏斯環，“若有一天發現自己在因果輪回中......所有的果都将循環到惡果，那該怎麼辦？”

“那就斬斷它。”李巍碾碎環上某個節點，“就像大禹劈開龍門山。”

【改變是雙刃劍，它可以往更壞的方向轉變，也可以往更好的方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顧念在心中重複了一遍。

斬斷它！

對，一切尚未到惡果，她可以斬斷孽緣！

顧念道心彙聚，頭頂璀璨星光，腳踏萬裡江河，她一字一頓道：“系統，我要重塑因果。”

東方既白，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顧念聽見系統提示：

【新任務：在運河沿線布下十萬血玉蠱】